“你准没好事。”
“兮兮且未听我说,又怎知不是好事?”
暮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你说?”
“陪我去连枝岛,”末了,他又笑嘻嘻地道,“有兮兮在,我放心。”
暮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殷轻衍在作何算盘,她心里可清楚地很。于是极为干脆地撇下一句“不要”后,忽地站起身,就往回走。
殷轻衍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而后,细问之下,暮熹才得知魔灵在这世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对于殷轻衍的能力,她是相信的。只是终究疑惑:他并非是个大义凛然之人,嬉笑的脸庞下,藏着的绝非是颗热血之心。
可偏生是这般的一个人,却在做着维护世间的事。
又如何能不让她多想了呢?
“兮兮莫不是怕了?”眼前的男人瞧着她勾眼笑道,可把“妩媚”二字演绎地淋漓尽致。
“我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去岛上住几天么?”话音一落,暮熹忽地反应过来,转而挽道,“可要让我穿越竺音大片国土,却是万万不能的。”
差点中了他的激将法。
殷轻衍似早已料到她会这般说,甚是自信地保证:“兮兮放心,我有一宝物,名为通灵镜,可在刹那间送我们到潆芝洲。”
竺音东宫。
轻微得意的笑声在殿内响起,易泽瞧着对面的人一落子,立刻抬手落下一子,“这回我不得把你将住了?”
“你得意可有些早了,”楼昀神色淡然,紧跟着在棋盘上落一子,原有衰败迹象的局势即刻明朗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易泽瞧见这落败的局势,忽地反应过来:方才那招竟是引他入洞的圈套,适而不满地嚷嚷起来:“阿轲,你使诈,重来重来。”
楼昀看着他胡乱地匀翻了棋盘,眼皮都不抬一下,“兵不厌诈。”
“话说回来,你可都禁足两个多月,怎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易泽忽地神色凝重起来,叹道,“你是不知,他们的动作可频繁了,上书了几十封,愣是没把圣上劝动。”
“哪是劝不动,不过缺点推力罢了。”
封号虽是个封号,但若要褫夺,也须得有个助力。
“说到此,圣上虽顾及众臣,提早发了俸禄,可论太尉和楼涟那等恣意奢华之人,怕是等不到年下,那银两也所剩无几了。”易泽继而饶舌说道。
楼昀掀起眼皮,望向窗外,缓声道,“记得每年这时候,琅州都会闹雪灾。”
易泽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窗外的雪比他来时,倒越发大了,“是啊!可你今年被禁足,圣上怕是另有候选的赈灾官员了。”
翌日午后,当暮熹合着净空一同穿过了通灵镜,稳当当地站潆芝洲的大地上时,才方信了殷轻衍的话。
可她却恼恼地起了一肚子火。
既能通过通灵镜去到这世界的任一个地方,那在榆川城时,殷轻衍若借她一用,此时的她岂非如今这光景?
可见,殷轻衍是存心的。
暮熹略略思索了一番,心下来计:若能借得他的通灵镜一用,出了竺音边境,往后大千世界,还不任她挥洒?
虽说连枝岛在竺音海外,可潆芝洲到底还是处于竺音的管辖范围内,便是到了连枝岛,也断断留不得。
殷轻衍瞧着暮熹的眉心渐渐皱起,心中不禁发笑。
他如此七窍玲珑心之人,当决意拿出通灵镜的那一刻,便已知暮熹会打怎样的算盘了。
“兮兮在想什么呢?”殷轻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暮熹被他这忽地一唬,猛地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后,胡乱扯了句:“我瞧着去的这连枝岛,倒是不大太平呀!”
殷轻衍轻声一笑,眉目低垂间,深邃的瞳仁里敛出了满是自信的笑意,“兮兮大可放心,这一路我定能护你周全。”
他说得认真,神色里满是真诚。暮熹瞧着,竟微微顿住了。
她不过是胡乱一说,他却答得这般认真。
此时的她,却不知是何心情。
对于她的思虑,殷轻衍从始至终都是明明白白的。
话要脱口,竟也由不得自己。因而未弄清楚的,却是他自己的心思。
眼前的这片大海,波涛汹涌的翻腾声一浪高于一浪,净空忽地指着远处款款使来的船只,朝两人喊道:“船来了。”
这一喊,倒把心思各异的两人扯了回正点上。
后来暮熹才知,那是殷轻衍早已命筇霖备好的。
上了船,约在海面上颠颠簸簸地行了有七八天后,这一日清晨,殷轻衍早早地拉着她到船头处坐着。
彼时的朝阳方突破地平线,羞涩般地露了个头,蔚蓝的海水在浅金色阳光的映射下,犹似披了一层薄纱。
“那……那便是……连枝殿?”她顺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瞧去,远远地只见两棵巨形的大树,连着枝在中间撑起了一座宫殿,朝阳在它身后款款升起,却是极美。
殷轻衍顺着她的眼光瞧去,神色淡然地应道:“是的,那就是传闻中的朝阳之殿——连枝殿。”
第9章 白发
连枝岛,因其地理环境的构造与他国有所不同,且凡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了绿树,其枝叶必是连成一片的,加之鲜少有外人踏足,因而更添了神秘感,海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殷轻衍所言,连枝岛外围设下的结界,已然历时几百年,乃是第一代岛主神渊所设,通灵镜亦无法穿越。
一行三人方下船,登了岛,那岸边上即有个身带佩剑的男子同着一名小厮迎了上来,恭敬地朝着殷轻衍作了一揖,方道:“我家公子早前得了信,知是沐泽公子要来,特命属下前来相迎。”
话音方落,暮熹和净空面面相觑,皆是大惊:方才没听错吧!他喊殷轻衍……沐泽公子?
“可是……那誉满天下的……公子沐泽?”净空饧了饧眼,露出木讷般的表情,朝暮熹问了句。
暮熹眼瞧着殷轻衍怔怔地发愣,又将他往日的一举一动细想了一遍,却如何也不能将他与那誉满天下的沐泽公子扯在一块。
殷轻衍神色自若地还礼后,故意提高了嗓音,正正经经地朝晏阳问道:“我记得你是……晏阳?”
“公子好记性。”
“数十年不见,你家公子的咳疾可好了?”
“劳沐泽公子挂念,亏了公子给的药方,如今已无大碍,”话说间,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三张形似符纸类的东西,递与殷轻衍,“这是进岛的通行令。放入怀中,结界自会张开。”
殷轻衍接过后,分别给了暮熹和净空各一张,暮熹按晏阳方才所说的,将通行令放入怀中,紧跟着殷轻衍等人身后。
方接触到结界,只见它微微张开了个小口,暮熹一跨,恍若被人轻轻地在背后推了一把,一个小小的踉跄,便进入了真正的连枝岛上。
她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本夹在衣襟里的通令行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听得晏阳道,通行令只能使用一次。
眼见前面几人渐渐地走远,暮熹忙跟了上去,挨着殷轻衍掩面低声说道:“你竟会是传闻中的公子沐泽?”
倘或他不言语,往临风处那么一站,“出尘绝世”四字,倒真不是浪得虚名。
可若他一开口……
“公子沐泽,说的自然是我。云上之沐,栖泽而居,”殷轻衍偏着头靠近她,放低嗓音,言语里满是自信,“兮兮这般问,莫不是对我心动了?”
暮熹侧首瞧了瞧周围,所幸爱管闲事的净空到前面和宴阳碎嘴去了,她这才低声地朝她吼了句,“我才没有。”
殷轻衍似完全未听闻般,只轻声笑道:“兮兮不是个好孩子。既有了这心思,又何必掩掩藏藏的?公子沐泽何许人也?那可是世间女子都倾慕之人。”
“……”
如此自作多情之人,她暮熹平生怕是再难遇上第二个了。
话及此,她却忽地想起一事,于是皱眉问道:“按理说,十年前你以一曲《君有木兮》闻名于天下,据我所闻,那时的你也已二十有三了,算算年纪,而今也该过了而立之年了吧!何以容颜也不过二十出头?”
冒名顶替之事,得亏他能做得出来。
所幸她细细想了想,否则还真被他骗了去。
殷轻衍眉梢一敛,“兮兮这是何话?莫不是你以为我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