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可娴对那个热心的伙计感激道谢,没想到他的急救方法竟然奏效了。冷静下来后,她急忙命一名侍卫快马去追赶刚离开不久的秦雀,看样子,只能请秦雀回来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禹可娴派出的侍卫就追上了秦雀的马车,大致把农庄里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主要是请他回去劝阻禾杏,让她交出解药。
听完侍卫的描述,秦雀内心暗叫不好,让驾车的随从立刻掉头回农庄。
其实,他此行目的是紧邻平炎北境的伏峰城。前几年邻国成胡进犯北境,大哥秦恩奉旨带兵抗击入侵,后来不但击退了敌军,还割下对方三座城池。其中伏峰城地处高山雪峰之间,当地出产一种闻名于世的植物,名叫伏峰雪参。
他们此行是为了搜寻这种极其罕见的药材,作为汇雀药材行的镇店之宝。
汇雀商行的其他产业经营多年,运转顺利,业绩稳定,秦雀基本不需要投入过多精力。去年收购的药材铺却一直没有太大起色,平炎城里老字号的药材铺不少,他们汇雀药材铺新门新店,实在没有什么优势与人竞争。
秦雀不甘心,却苦于没有办法打开局面。后来,药材行的大夫建议采购一些稀奇的名贵药材回来镇店,也许可以凭此打响名号。
伏峰雪参闻名遐迩,是世所罕见的奇药。它生长于雪山之巅,夏初积雪融化的时候,它才开始显露出来。由于它的生长周期长,采摘难度大,所以世上流传的伏峰雪参寥寥无几。
据说这雪参有奇特功效,嘴里含着参片,无论身处多么严寒的环境,身体皆无所畏惧,不受酷寒影响。当然,这种说法秦雀并不相信,只当是一种夸张的传说罢了。
他想亲自去伏峰城寻找雪参,就得有出入北境关卡的文书或者令牌。侯府当然有令牌,但是都掌握在大哥秦恩手里。以秦雀对大哥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允许秦雀贸然踏入伏峰城,更不可能把令牌给他。所以,秦雀索性瞒着家里找禹可娴帮忙,从王府借来了出境令牌……
可是,禾杏如何得知他的行踪?她和禹可娴在农庄里起了冲突,秦雀并不认为禾杏是故意尾随他来农庄“找茬”。他俩之间根本不存在寻常夫妻间的感情纠葛,禾杏不会因为他与禹可娴私下见面就吃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去平息冲突,而且还要堵住禾杏的嘴,不能让她回家说出他去北境的事。
很快,秦雀一行人又回到了刚才停留的农庄。在侍卫的引导下,他回到了刚才与禹可娴碰面的大堂。大堂里面已经没有刚才离开时候的悠闲画面了,桌椅板凳杂乱的歪在地上,一群人围在一旁,似乎在密切观察着地上的一捆东西。听见秦雀回来的动静,角落的人群里探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漂亮的双眸含着泪水。
在看见秦雀的一瞬间,禹可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男女礼节,飞一般扑向了他。秦雀大约是被禹可娴的样子惊住了,他扶起她颤抖的肩膀,不至于让她跌落在他怀里。禹可娴抬起满是泪痕的秀脸,低声悲戚哀求道,“秦雀,求你救救我家乳母吧!”
“郡主,你先别着急,事情我已经听你的侍卫说了,禾杏在哪?”秦雀扶禹可娴坐下,四处打量着大堂,却不见禾杏的身影。
禹可娴抽泣了一会,伸出手指了指大堂另一头的出口,“在后院。”
她拉着秦雀的衣袖,嘶哑着嗓子控诉着自己的委屈。
“秦雀,你的妻子疑心我们俩有私,一路追踪至此。她身边的侍女对我出言羞辱,乳母不忍我的清誉受损,只是稍稍教训了一下那个侍女。后来,你那妻子竟然下毒手施邪术,令我乳母全身奇痒难耐,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一定要帮我们做这个主!”
秦雀看见了被绳子绑住的妇人,她正蜷在地上不停的扭动着身躯,口中塞着毛巾,依稀能听见痛苦的□□,一旁还有人不停的往她身上浇冷水。秦雀双眉紧皱,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愧疚,他安慰着禹可娴,“郡主放心,我这就找她拿解药。”言罢,秦雀抽回被禹可娴紧攥的衣袖,立刻往庭院走去。
禾杏的要求
刚走出庭院,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主仆二人。禾杏戴着顶草编的遮阳帽,稳稳坐在一把竹椅上,手里抓着一根鱼竿,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流淌的汇梵江,好一幅悠闲的少女垂钓图。
秦雀冷着脸走到她身后,咳了一声,千舞发现了他,连忙站起身请安。禾杏抬起帽檐看了一眼,又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鱼竿。秦雀看见了千舞双颊红肿的掌印,心中大概明了几分,挥了挥手,示意千舞回避。
千舞担忧的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禾杏,默默的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秦雀坐在禾杏身旁的竹椅上,看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侧脸,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悦,说道,“郡主的乳母……是你下的手?”
“嗯。”没有犹豫,她立刻承认了。
“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不行。”
“为什么?”
“让她向小舞道歉。”
秦雀叹了口气,“那乳母已经被折磨得很惨了,而且她不是一般下人,她是郡主的乳母,也是一位长辈……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份上,这次就放过她!”
禾杏突然放下手中的鱼竿,朝着秦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见她突然转变态度,秦雀心中有些忐忑,这家伙到底又打什么歪主意?
“什么条件?”
禾杏凑到秦雀身边,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道,“带我一起去北境玩。”
她说话时候呼出的气息,与她身上独特的草药味道,顿时侵染了秦雀的耳根,让他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怪异感。他刚想开口拒绝,禾杏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拒绝我的要求,那我现在就回府了。”
“你……!”秦雀耐不住,被禾杏气得一时语塞。他突然想到,禾杏如果回府,把自己的行程暴露给家人,那他肯定会被秦恩拦截下来,那么去伏峰城的计划就只能搁浅了。
“不行!我是去办事,不是游玩。而且这次出远门来回将近月余,带着你不太方便……”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答应禾杏的要求。
“好!那我回府了……”禾杏丢下鱼竿,嗖的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等等!……禾杏!……禾杏!……好!我带你去!带你去!行了吧!”秦雀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这家伙总能让他方寸大乱。
禾杏嗖的停下脚步,“你说真的?”
秦雀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禾杏欢快的跑回了大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用筷子沾了一些里面的膏体,从五花大绑的妇人嘴里摘掉毛巾,把膏体放入她口中。药膏入口后,妇人的身体很快停止了扭动,整个人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喘着粗气。禾杏回过身,对身后的男人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你看,我兑现承诺了!”
秦雀示意随从,找到农庄的老板,支付足够的银两,以做今日店里各项损失的赔偿。禹可娴命人立刻带乳母上马车,她们要回城里去找大夫,尽管乳母的身上不再奇痒难耐,但是她把自己身上的皮肤抓挠得血迹斑斑,也实在叫人心惊。
“谢谢你……”禹可娴擦拭着眼角,幽幽开口道。
秦雀低下头,语态谦卑而温柔,“郡主,今日之事,内人纵使有错,你能否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不再追究?”
禹可娴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一向公正明事理的老朋友,如今居然变得如此护短……
秦雀能感觉到对方的愤怒与不甘,可他没有办法,必须得在这种时候维护自己的妻子。
“禾杏初来平炎,她还没有办法适应我们的人情礼节,总有许多冒犯的地方。你家乳母后期治疗休养的所有费用,我会着人送去王府,内人千错万错,还请你网开一面,我郑重的向你说一声抱歉……”
禹可娴与秦雀相识多年,何曾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秦雀虽然性情温和,待人礼节周到,但是从来不会卑躬屈膝……他本是个极有气节的男子!此刻,心中除了对乳母的遭遇感到愤怒以外,还滋生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她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感觉,从小被王府众人捧在手心,呼风唤雨的她,如今却因为区区禾杏屡屡受挫,尝尽了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