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接亲队伍后方的禾玉已经发现不对劲,她快步走向禾杏所在的马车,镇静如常的询问着眼前的两兄弟,“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我请禾杏下马车,可是她一直没有回应,该不会……”
秦恩话还没说完,禾玉面色一窒,莫非对方怀疑禾杏逃婚?而且,他们几人对话这阵子,旁边马车里的禾杏肯定能听见,但是却毫无反应……
下一秒,禾玉跳上车沿,微微掀开了门帘。门帘后的景象,除了禾玉,只有紧挨马车的秦恩与秦雀两兄弟能看见,直惊得三人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禾杏瘫坐在车中,歪着脑袋呼呼大睡,微张的双唇中发出细微的鼾声。习惯一觉睡到中午的她,今天一大早就被陈妈叫起来,这样那样的折腾了一个上午,实在是累极了!刚上马车不久,随着座下节奏规律的颠簸,她很快就睡着了。
禾玉窘迫的轻呼一口气,对身旁的两人低声道“请等一会”,便钻进了马车里。
确认禾杏没有消失,只是睡着了而已,秦恩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他拍了拍秦雀的肩膀,似乎在无声的庆幸。
秦雀心中怒火反而更甚!她怎么可以睡着了?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身处何处吗?那些紧随着接亲队伍,一路热闹喧嚣的礼乐声,对她来说难道是催眠曲吗?
突然想起几日前,意外撞见禾杏与族人的对话,话语间皆是对他的嫌弃……再看此情此景,秦雀徒然生出一股心酸,自己堂堂侯府少爷,竟然被迫迎娶这样的妻子。若不是事已至此,秦雀真想一走了之!
“禾杏,醒醒!”
“嗯?”禾杏睁开朦胧的双眼,似乎有谁在拍打她的脸颊。
“你可真行!”禾玉发出一声讥笑,“你已经到秦府了,外面全是人,等着你出去呢!”
“哦……”禾杏总算醒过来了。
禾玉指着下巴,示意她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待她整理完毕后,禾玉掀开马车的帘子,故意高声道,“刚才新娘子头饰歪了,花了些时间整理,现在可以下车了。”
“噢……”围观的群众停止了窃窃私语,再次安静的看向马车。
禾玉从车沿跳下来,紧接着禾杏从车里钻出来,扶着禾玉的手下了马车。围观人群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新娘子的容颜。
这时候,负责主持大婚典礼的司礼官用他独有的语调,高声大喝道,“新~人~回~府!”
秦雀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伸手去拉着禾杏的手腕,两人在众人的瞩目下朝着大门走去。
“你可真是安逸啊。”秦雀低声讽刺。
“嗯?”禾杏脑子还未完全清醒,任由秦雀拉着自己前行。
“这个时候,还能酣然大睡。”
原来他在意这个,禾杏扭头看向他的侧脸,“你生气啦?”
“哼,没什么。”
“……”
“只是提醒你,这里不是你们坛森,不分场合想干嘛就干嘛。”
禾杏轻轻“啧”了一声,不屑的翻着白眼,对方突然握紧自己的手腕,两人互相暗暗较劲,携手走进了大门。
穿过植满奇花异草的门庭,很快来到了满堂宾客的前院。中间搭着一个半人高的祭祀台,供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及香火蜡烛。祭祀台下摆放着一双桌椅,秦居与陈霓正端坐在椅子上。
随着热闹的欢呼声,秦雀与禾杏出现了,宴席上宾客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秦雀担心禾杏不了解平炎成亲拜堂的细节,低声道,“一会知道怎么做吧?”
“陈妈跟我说过。”
“那就行。”
司礼官跟在一侧,根据两人的节奏安排着下一步的流程。现在秦雀与禾杏已经到达前院,司礼官高声道,“新~人~入~堂!”
秦雀放开禾杏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向祭祀台。随着司礼官的高声喊堂,两人面朝祭祀台,跪在软垫上,整个上身匐在地上。
“先祖在上,今日秦禾合婚,开坛祭礼,一求先祖庇佑后嗣延绵,二求先祖见证琴瑟共好,三求先祖……”司礼官口若悬河,一套民俗祝语脱口而出,都是些期盼两人婚姻美好的吉言。
禾杏匐在地上,双眼微闭,随着耳边仿若念经般的祝词,思绪再次不受控制的神游去了……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司礼官才把全套祝词念完,跪拜在地上的两位新人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再就是拜高堂,接受父母的祝福与祈愿,最后夫妻交拜,整套冗长而繁琐的流程终于结束,礼成。
热闹了一个下午,终于开席了。禾杏被领着回了新房,秦雀则留在前院招呼宾客。
所谓新房,就是秦雀平时居住的房间,位于侯府的西院。院子里重新装饰了一番,披灯挂彩,喜气洋洋。丫鬟把禾杏领到新房后,就出去服侍喜宴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禾杏边把身上的首饰逐个摘下来,边四处打量着自己将来的栖身之所。一进门就是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套黄褐色的木质桌椅,靠近还能闻见清香的气味。
客厅的右侧用屏风隔开,后面是个书房,里面摆放有整墙的书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全推满了书卷。旁边还有一套书桌椅,桌上整齐的码放着笔墨纸砚,书桌后面还有一个长塌,看书累了可以躺在上面小憩。
客厅左侧是起居室,桌椅箱柜齐全,可以用膳、更衣洗漱。起居室再往里还有一面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卧室了。
把一身的首饰和长袍脱了下来,整个人轻松多了。禾杏把房间转了一遍,发现里面的装饰大多以书画为主,各个角落里点缀一些盆景,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摆件,果然是个书呆子。
第一夜
起居室的圆桌上摆满了水果茶点,估计是怕新娘子肚子饿,以供垫饥。仔细一看,都是红豆百合酥、红枣桂花糕、花生莲子糯团之类的甜点。
禾杏失望的叹了口气,随意吃了几口,却再也无法下咽了。来到平炎这些日子,大多都是这种甜腻的食物,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倒不是说这样的食物难吃,主要是坛森雨林水气重,多是食用辛辣的食物除湿,从小到大的口味,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起居室的衣柜放置着禾杏的随身行李,她索性脱下身上束人的衣裤,换上一套水蓝色长裙,简直舒服极了。天色开始擦黑,西院一片宁静,完全听不见前院喜宴上的喧嚣,禾杏挪到床上坐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透了,房内不知何时燃起了明亮的红烛。这是什么时辰了?禾杏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两个丫鬟,看见她出来以后纷纷行礼。
“少夫人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少夫人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小少爷还在喜宴上招待宾客,请少夫人暂且留在房中等待。”
“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禾杏醒来后,饿的前胸贴后背,自从早膳过后她几乎没吃东西。“让厨房送些辛辣口味的菜肴,总是些甜腻的食物,真是受够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少夫人这意思,该不会想自己一个人用膳吧?按规矩来说,新娘子第一夜得在房中等着夫君回来,如果等饿了,房中备有充饥的茶点。要是少爷回来,发现少夫人摆上一桌酒菜,自己吃起了宵夜,那就麻烦了!
两个丫鬟支支吾吾,把新婚之夜的规矩委婉的说了一遍,提醒禾杏暂且等一等,等到秦雀回来,就可以上菜了。
“秦雀要是半夜才回来,我就得饿到半夜?”
“呃……少夫人,今天这个日子比较特殊,您还是再等一等吧……”
禾杏摆摆手说算了,“我在院子里转一转总可以吧?”
“可是……少夫人,您可不能走远了。”两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她踏出院子一步。
禾杏突然打了个喷嚏,“你俩进去帮我把斗篷拿出来,再拿一杯热茶,我觉得有点冷。”
两个丫鬟应声后,立刻进屋去了,等她们再出来,院子里哪里还有禾杏的影子。
秦雀不是个好酒之人,平日里甚少饮酒,婚宴上前来敬酒的宾客,几乎都是秦恩替他挡下了。热闹从下午持续到夜晚,直到宾客们陆续回府,剩下满桌狼藉的残羹冷炙。
“恩儿今日醉了,我让人送他回东院休息了。”陈霓对秦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