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叫什么名字?”遇杉好奇地问道,眼神飘向不远处那艘闪耀夺目的丽娃天赋。
“鲁伯特之泪。”白卉若有所思地说,“船是大海的孩子,而大海是由无数颗水滴组成,每一滴水都好比一颗鲁伯特之泪。”
遇杉沉默了,他觉得这个名字固然浪漫又别致,却隐隐有些不吉利的意味。鲁伯特之泪的成分虽是普通玻璃,但液态玻璃凝固时形成的压应力使得它几乎坚不可摧,子弹无法击穿,哪怕是液压机要压碎它也需要 20 吨的压力。不过,这个强大的泪滴有一个软肋,就是它细长的尾巴,只要用手轻轻将尾巴掰碎,整个泪滴都会瞬间炸裂成小颗粒。
白卉看出了遇杉的心思,笑道:“起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原因。正如鲁伯特之泪一般,任何一个强大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七寸,可能是他们的亲人、爱人或是执念。大概就类似阿喀琉斯之踵吧。软肋是致命的软点,但正因为人们有所挚爱、有所敬畏才会有软肋,如果心中没有爱恨情仇、仁义礼孝,像冷酷的金刚石一般苟活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起这个名字,是想赋予这艘游艇拟人的情感。”
遇杉停住了脚步,赞同地凝视着白卉,伸手握手她的手,深情地说:“子弹无法打破我的头部,我将尾巴放在你的手心。”
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下,顾不得往来行人的注目,相拥在一起。
登上游艇之后,白卉领着遇杉船舱内参观了一番。游艇是开放式设计,可使用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还要宽敞舒适得多。游艇内部设有一个大沙龙和三间卧室,沙龙里摆着一张可以容纳六人的实木餐桌。厨房里设有吧台,游艇俱乐部还按照白卉的要求配置了一个摆满美酒的大酒柜,冰箱里也准备了水果和点心。
白卉在厨房洗好手,然后在吧台为遇杉调制起鸡尾酒。因为一会儿白卉要开船所以不能饮酒,遇杉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早春红玉小西瓜,切块去皮放进榨汁机,为白卉做了一杯鲜榨西瓜汁。
两人在沙龙休息了一会儿,便登上仓顶的甲板,进入露天驾驶座。
一轮皓月悬挂在夜幕之上,远处依稀可以看见萤火岛百年灯塔的灯光。
“我们今晚去萤火岛背面的浅水湾吧,大约四十分钟就能到。”白卉轻松自如地操控着方向盘说道。她今日妆容精致,海风拂过,飞扬的长发看起来别有风情。
“你是船老大,都听你的。”遇杉和白卉并排坐在长条形驾驶座沙发上,他打量着闪烁的仪表盘和电子屏幕,忍不住摸着下巴问道,“这艘游艇吨位不小,开着费劲吗?”
白卉得意地摇了摇头:“小菜一碟,比开摩托车容易多了。”
抵达浅水湾之后,白卉将船停泊在湾区中央,说道:“风景不错,今晚就停在这儿过夜了。明早再返回市里。”
泊好船,两人便踱步走向船艏的日光甲板观赏海景。白卉和遇杉坐在柔软的甲板沙发床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灯塔,一边听音乐一边闲聊了起来。
音箱里播放的是陈升的《牡丹亭外》,曲子采用的是古色古香的黄梅调,而歌词则融合了戏剧《女驸马》和《牡丹亭》的内容:
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儿如今在何方
不管是谁啊躲不过,还是情而已
你问我怕什么,怕不能遇见你
是否你走过了我身边,恍恍惚惚一瞬间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断了魂啊,听歌的人最无情
白卉双手抱着膝盖,月光洒落在她修长的脖子上。伴随着煽情的歌声,她柔声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你有一万个理由,但不喜欢你好像好不到理由。那,你为什么喜欢我?”遇杉反问道。
“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身子啊。”白卉放肆地笑道。
大概是白卉的笑声太具有感染力,遇杉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调侃道:“感觉你这话倒像是我爸遇思哲的惯用台词。船老大,能不能给一个走心不走肾的理由?”
白卉思索了一会儿,星光在眸中流转,她将下巴搁置在遇杉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和轻缓的语调缭绕在遇杉的耳畔:“喜欢我们在一起时彼此陪伴的感觉。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
说完白卉伸手环在遇杉的脖颈,然后主动亲吻了他的唇,但又蜻蜓点水般地很快挪开。
遇杉似乎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张,手足无措地愣住了,竟也没有回吻。
“算了,我去前面吹海风,你自己在这儿愣神玩吧。”白卉轻咬嘴唇埋怨道,心想遇杉真是二十一世纪版的坐怀不乱柳下惠。
白卉独自一人走到最前方的金属栏杆旁,阵阵凌冽的海风迎面吹来,她缩了缩脖子。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了她的纤腰,不等她回过头,已经被身后之人高高举起、抱入怀中。
“遇杉……”白卉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被遇杉的一串绵长而炙热的亲吻堵住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遇杉才停下来,他环顾四周,决定抱着白卉往船舱内部走去。
白卉搂着遇杉的脖子,哭笑不得地撒娇道:“你这车怎么开的这么急,连个坐稳扶好的提示都没有?”
遇杉脸颊绯红,眸眼上染上了一层晦色,闷声自圆其说道:“只要我车开得够急,羞耻感就追不上我。今晚,是时候升华一下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了。”
游艇内舱的主卧内,衣物散落一地,平整的席梦思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下去。情欲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仿佛万水归海,浑身血液都尽数倒流。
疯狂褪去,白卉困乏极了,便在遇杉温暖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卉感到自己跌入万丈深渊,意识被漩涡撕扯吞噬,随后跨年夜露营时的那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再次上演。
夜幕下的群峦叠嶂,白卉瑟瑟发抖,她手中握着一把淌着鲜血的利刃,面前是一位看不清面庞的女子含泪跪倒在地,鲜血从腹部涌出,染红了地上的黄土和碎石。
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粗犷而扭曲的冷笑:“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第63章 绝渡逢舟(63)—— 半程春意半程秋
噩梦惊醒,白卉额头上敷了一层密汗。她转头望向遇杉,他还在熟睡,月光透过窗洒落在他静谧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映出细密的影子。
白卉不忍吵醒遇杉,她用食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然后轻手轻脚地去隔壁的浴室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洒落在头顶和脸上,她闭着眼,刚才梦中的血腥片段闯入了她的脑海。那些画面实在太过沉重,她无法鼓起勇气深度思考,但惊悚的情绪却像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从背后蜿蜒而上,扼住她的咽喉,令她喘不过气。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擦亮,遇杉还在沉睡。白卉披上衣服,拿起望远镜,往船舱外走去。这次她只身一人来到了船艉的甲板上。
船艏正对的是萤火岛的灯塔,而船艉则是一片汪洋。
“难道梦里的场景就是 D 市的占星岭吗……”白卉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她举起望远镜朝海的尽头眺望,晨曦的光辉驱散了海面的水雾,透过镜片,依稀可见 D 市质朴的海滨民宅和初春嫩绿的山峦。
这时身后传来了遇杉稳健的脚步声,他为白卉披上了自己的大衣,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柔声道:“宝贝,怎么起得这么早?”
白卉转过身,将脑袋埋入遇杉怀中,诉说了自己的梦魇和猜测。
遇杉低着头,眼眸如寒潭般漆黑而深邃。诚然他觉得白卉的噩梦蹊跷,但毕竟白卉的生母关倩在二十三年前已经命丧占星岭,屠杀的过程无论是否如梦中那般,幸存者都不应负重前行。他宽慰道:“换了个新环境睡觉容易做噩梦,你别往心里去。我精神压力大的时候也常梦见自己杀人或被被人追杀,都是假的。”
白卉知道遇杉多半是在安慰自己,她搂紧遇杉的腰,勉强地笑了笑,心中却依旧阴郁翻腾。明明是盎然的春天,白卉却觉得一部分的自己被束缚在最萧瑟的深秋。
孟梦从出院后搬进了白卉家,并在育英中学就读,开始了高三下学期的学习。
楚昀每天下班后都和孟梦一同在社区图书馆上自习,并护送孟梦回家。两人虽然没有挑明恋爱关系,但看对方的眼神皆是情意绵绵,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