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28)

作者:琉小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变故来的太快,方才看好戏的同伴还未及意识到发生什么,待被喊得转醒,纷纷掏剑,然而剑在手中无论如何拔不出,他们的剑嗡鸣着,竟是在瑟瑟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不肯出鞘。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少年背后缓缓走过来的人,高个子震颤着问:“你是剑修?”

来人一身灰袍,负手而立,未有动剑,却是一身肃杀之意,正是辛五。

掌柜、儒生和书客的皆露出惊慌神态,面色如纸,强按着震颤的剑柄。

辛五道:“柳棠之事景行宗尚无定论,闲谈莫论人非,诸位慎言。”

当一个藏锋境的剑修,毫无保留地外泄自身剑气时,那剑气犹如万剑刺来,置身其中煎熬难当。儒生与书客们平时都是半吊子道人,根本受不住这等剑气,凝固在原地,跑不得又受不住,直到辛五略收了剑气,他们发现能动了,皆是落荒而逃。

掌柜算是个入了门的道人,也快受不住了,顾不上丢了的生意,只小心地杵立一旁,扶着书柜勉强站立。

辛五在童殊面前停下,道:“更多的,你问我就可以了。”

童殊久久回不过神,因着惊异与担忧,他手指微微发着抖,脸色变得不正常的苍白,还泛着动怒的潮红,一双仿佛冷水浸过的眼渗了丝丝血红色,如仙似魅,他沉脸望了辛五片刻,用力闭了闭眼道:“那好。”

甩袖而去。

辛五走在后面,从架子与新书堆里抽出了几本书,几座银锭子压在几张清心符上,留在柜台上,算作书资。

修仙界做买卖与凡间稍有不同,除了钱财交易,要带点有灵力的小物件交换,掌柜的收了那几张灵符,一股澄澈锐利的灵力通体而来,灵台霎时清透洗净,他如获至宝,随即又浑身一凉——随着那股灵力,一句冰冷的话敲在他心头:“凡景决与陆殊之书,勿卖,销毁。”

从书铺到客栈,路不长,但足够童殊迅速冷静下来了。

是以,等辛五关上门,坐到他对面时,他已经可以掩去一身锐意,洗净眼中的异常,平静地问道:“五哥,你知道的是不是?”

辛五无声接住他的视线,点头。

童殊道:“你其实早能拦住他们,那些话你是刻意要我听的?”

“我无权阻塞你的视听。”辛五面无表情说完,闭口,往常他这样就是不肯多言的意思了,今日沉默之后却又补了一句,“这些不算最难听的。”

“你都知道的……”童殊惨笑一声,“你知道五十年世事面目全非,你知道有人正在一步步引我现身,你知道陆氏宗门已大厦倾倒,你知道我大师兄柳棠境遇潦倒,却不早点告诉我,是为什么?”

景决毫无波澜的声音冷淡地阐述道:“这些你总会知道,我不能也不该左右你的视听。若我提前告诉你,你是否又要疑我别有用心?”

童殊反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这些事,不肯好好跟着你吧。”

辛五垂下眼帘,浓而长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目光,良久,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月余的日夜相处,童殊懂辛五这个摇头里的言尽于此,不由心头翻腾起怒意,他道:“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么?”

辛五抬眸,无声地与他对视,道:“我想得到什么,很重要么?”

童殊愣了愣,道:“说到底是你们给了我这条命,又照顾我一路,我给得起的,你们拿去便可,其实不必问我给不给。”

辛五听完,眸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想要什么,于你并不重要。”

二人虽然常有不对付,却从未有真正的冷战。

接下来小半日,竟是同处一室,互不相干。

傍晚时分,街道突然热闹起来。

离日落还有些时辰,竟是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各色花灯,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喜悦的神情。

童殊拉了小二道:“这是什么情况?”

小二满面红光道:“今日是城里的女儿节,几任城主都在曾在这天嫁女儿,慢慢便成了节日。今夜年轻男女会提灯相会,看对眼的——”

小二搓了搓手道,“往月下柳树下一钻,定情了父母也阻拦不得的。”

童殊惊叹道:“还有这等风俗。”他思绪飞快,转而笑道,“若父母不允女儿胡乱嫁了,只要今夜把女儿锁在家里便可以。我看这风俗也方便不了青年男女多少。”

小二陪笑道:“小公子看得明白。今夜能来相会的,大多都是双方早就约定好了的,借着这日子的由头,取个趣味,讨个意头。”

童殊道:“也是也是。”

转身回到房里,对着辛五冷淡的背景,说出半天来第一句话:“我晚上要去过节。”

辛五终于看他一眼,冰冷道:“不准。”

童殊早料到这个结果,又道:“那你和我一起去。”

辛五放下书答:“好。”

说定了,童殊却又愁眉不展,刻意的连声长吁短叹。

他这般让人无法长久无视,景决忍无可忍道:“何事?”

童殊展颜一笑道:“今天过节,我缺一身新衣裳。”

他笑容里的神彩很难叫人拒绝,辛五微微一怔,偏开目光,顿了顿道:“去买。”

成衣店里,童殊挑了一身碧色的道人长衫。

辛五在他选定这个颜色时,眸光便沉了下来。

碧色,是芙蓉山最崇尚的服色。

童殊在被逐出陆氏之前,一直穿着这个服色,他是陆氏唯一的正支嫡生公子,宗服品级是一水碧色,胸前绣一朵绚烂的金边酒醉芙蓉,袖口有团花纹,步履间袍摆下若隐若现的芙蓉叶连枝纹自带风雅,曾是无数少年女修心中尊贵的多情公子。

脱离陆氏之后,陆殊再没碰过碧色服饰,连块碧色玉佩也不曾戴过。

后来世人大多记住的是那个红衣烈袍令人望而生畏的陆鬼门,而曾经碧衣朱唇的芙蓉山陆公子,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过。

辛五静静立在窗边,看着童殊抱着一身碧衣,强行眉开眼笑的神情,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第18章 出逃

女儿节是农历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童殊将头发放下,只挽上一半,系了根碧色发带。碧色的长衫颜色偏柔和,乌黑的长发捞一绦到胸前,他面容俊俏,顾盼生辉,十八九岁的美少年一时有些分雌雄难辩。

辛五见他这副打扮,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什么,目光沉沉,待童殊走到他跟前时,他猛退一步,微微蹙起了眉。

童殊看辛五又避着他,疑惑道:“我这样很难看吗?”

辛五眉峰聚道:“为何做此打扮?”

童殊奇道:“男子也没有都束冠的啊,有些宗门、还有那些个散人、世外高人偏爱随性飘逸,也不乏有人常年披头散发。”

“不是这样。”

童殊知道他所说的不是这样指的什么,莞尔笑道:“一样的装扮,别人就是仙气飘飘,我就是不男不女么?”

辛五凝目不言。

童殊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不够全面啊,难道你们没听说不知男女陆魔头么?”

辛五摇头。

童殊道:“你大概不踏足魔邪道。我从前在魔境,每月十五都要披下一半头发,酒卿姐姐总取笑我男生女相,笑我生的风流胜过女子。”

他目光微微放远,回忆起十分遥远的事情,“我出生时,母亲为我算过命格,说我命格过硬,多劫多难,过刚易折。她通玄学命理,便寻了破解之法,每月十五将我打扮成女孩,好让我命格柔弱些,取刚中带柔、金中取水的意思,少些灾殃。待我长大,男子天性使然不愿再扮女装,每逢十五总想尽办法逃脱。母亲见我抗拒,便做折中,只挑些颜色布料柔软些的男子款式衣服叫我穿。后来,我离开芙蓉山,便没人管我了——”

说到这里,童殊哽了一下,生生掐掉一断回忆,无言良久,他接着着道,“之后没人管我,有几年,我是碰都不碰这些装束的,直到我母亲仙逝,我才悔不当初……想来,我前生早逝,也有不听母亲教诲的罪过。”

他说话时真时假,叫人难辩,此时他说着阵年旧事,脸上时而淡漠,时而戚哀,时而又轻笑,实在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假意,只到最后一句,他才露出郑重的神情来,“我连母亲这小小要求都做不到,真是不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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