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话咱们去正殿说。”太后看着凌渊被苏二与苏六死死扣着,不免心中难受。
凌君城没有立即说话。
他垂眸沉默了一阵,再抬眸时,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们母子三人也很久没一起说过话了,正好,趁着今夜好好说道说道。”
他扭头朝苏二与苏六道递了一个眼神。
二人便松开了扣押着凌渊的手。
凌君城阔步踏进院子,经过太后身边时没有去看她,径直去了正殿。
凌渊走在后面,他挽着太后的手腕搀扶住她瘦如柴的身体,也一步步的朝着正殿走去,看向凌君城的背影,他的眼神尖利,巴不得将他杀死,后槽牙磨了又磨。
太后默默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忍住情绪,他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容置喙
正殿里,凌君城端着修长身躯坐在座椅上,如同雕刻出来的五官在朦胧烛火的摇曳之下显得格外清寒如霜。
他目视前方,一双深邃的眸没有焦距,双腿交叠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饶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叩着一旁的几桌。
大殿里面十分安静,所以那叩击声听着很清晰,每发出一声声响,都如同是死亡催命符一般扣紧人的心弦。
太后跟凌渊并肩坐在对面,两个人都绷着凝重的表情,空气一度陷入沉寂当中。
夏日的夜原本是轻柔的,但是在这三个人存在的殿堂之上,夜色厚重无比,就像无形之中被上了一道枷锁,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哀家沦为你的阶下囚,你要怎么处置哀家,哀家都无话可说,”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终于开口打破沉寂,“请你放过渊儿,他今夜喝多了。”
她看了凌渊一眼。
凌渊身上的酒味很浓,醉意明显,太后的一颗心也跟着拧紧。
经过这次的事情,对凌渊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如今她只盼着他保住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朕要是不放过他呢?”凌君城微启薄唇,不苟言笑的脸颜色不大好看,“母后会如何?”
太后将套在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来捏在手中慢慢拨动着。
“哀家就陪着他一起死。”她目光笃定,显得很坚决。
“嗯,”凌君城冷冷的看着她,勾唇露出一抹轻讽:“也不错。”
闻言,太后的眉心一阵突兀而过。
说死,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他竟然回应得这么干脆?
她知道当日他没有立即赐死她,其实并不是因为早就没有的母子情,而是因为苏侯府的关系。
所以现在他要是真动了杀心,可以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
他一定眼都不会眨一下。
“皇兄,”凌渊借着几分微醺醉意接过话:“臣弟太想念母后了,所以才来到永寿宫,本想隔着门停留片刻就离开,哪知那些禁卫军二话不说就对臣弟拔刀相向。”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已经感觉到凌君城浑身透着的危险气息。
再说他今日闹这么一出,并不是要作死,而是故意将他引来这里
“臣弟若是不还手,便就死在他们的刀下了,”他收敛起戾气,就像一个受害者一般,“那些禁卫军是苏老二跟苏老六的人,虽被收编,可还是一副江湖流氓做派,做事都不按规矩来,皇兄将那些人放在宫里,是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那苏老二跟苏老六本就是两个纨绔,担不得守护皇城安危的重任。”
话里话外,他都显得很无辜,并非是他硬闯永寿宫,是那地痞流氓先动的杀心。
还顺便挑拨了苏家二子一番。
凌君城垂下眼眸,伸手揉着眉心,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抬眸看着凌渊:“朕决意用的人,不容任何人置喙,你质疑他们,便是质疑朕。”
没有温度的落下这句话,他的眸光也随之变得凛然:“他们如何行事,都是经朕授意,无疑,他们对朕很忠心耿耿。”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不是母子
“皇兄的意思是,他们要杀臣弟,也是皇兄的意思?”凌渊收紧眼神,拳头握得紧紧的。
凌君城轻描淡写道:“是他们要杀你,还是你自己作死,你最心知肚明。”
对视上君王深沉的眸光,凌渊闪烁着眼神一时语塞。
“皇帝,渊儿来看哀家一眼难道也有错吗?”太后攥着手中佛珠,痛心疾首,“哀家以前就说过,有些母子注定相生相克,如今应验了,你也赢了,还要如何?”
“你说错了,”凌君城神色淡淡,“朕与你不是母子,所以也没有相生相克这一说,你对朕所有的恨意,都因为朕不是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太后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一双眼因为震惊而睁得很大,“一派胡言!”
只有她跟先帝知道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若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生母,只怕是会对自己跟渊儿更加冷血无情。
“皇兄,你是因为怕被人诟病你六亲不认所以想要堵住这天天悠悠众口才这么说吧?”凌渊也站起来,搀扶住浑身发抖的太后,“皇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必要找那些理由去掩饰什么。”
“朕办事全凭心情,需要掩饰什么?”凌君城半眯凤眸,“需要掩饰的,不是朕。”
本来就厚重的空气,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僵硬。
殿堂上沉寂下来。
凌渊看着面色大变的太后,他低声探问:“母后,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又如何?”太后抬眼看向凌君城,“根本就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凌君城淡淡一笑,“父皇一定给了你很大的好处,所以才说服你收养朕,并且这么多年以来,这个秘密你都绝口未提过。”
“若是朕没猜错,你所拥有的地位跟权势,都是因为朕才有的,甚至,你的渊儿”
随着凌君城的一席话落下,凌渊整个人都呆滞了表情。
自己自小就活在他的阴影里,难道这还不够?
自己的存在也是因为他吗?
他简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啪!”
太后抬手掀翻了身侧的茶杯。
不愿回想的过去都因为凌君城这寥寥的几句话而鲜血淋漓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他一语中的,让她像是被凌迟一般难受到极点。
“是又如何?”她狠狠磨着后槽牙,眼里燃烧着夹杂恨意的怒火,“你有本事宣扬出去,你不是哀家生的,你是先帝跟别的野女人所生的野种!看看天下人将如何看你!”
“母后失言了,”凌君城言语淡淡,不急不缓,“朕是父皇的孩子,身上流淌的是皇室血脉,野种这个词用在朕的身上,是在亵渎父皇。”
“你你”太后颤抖着身体瘫坐回座椅里,被气得语不成句,“先帝与宫外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原本是人不了皇室宗谱的,你应该感激哀家才是!”
她厉声厉色,面目因为过于气愤而变得扭曲。
“感激你这些年来在朕身上烙印下的道道伤痕吗?”凌君城冷冷的笑了笑,“还是感激你让朕还是孩童时便尝尽这世间所有的恶?”
第六百七十五章 质疑
“所幸,你不是朕的母后,要不然朕会以此为耻。”他扫过凌渊一眼,“你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便是将你的渊儿教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他听命于你,信任你,唯利是图,知道父皇为何不喜欢他吗?因为他身上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没有一点像父皇的地方。”
凌君城的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凌渊的耳畔,鼓动着他的耳膜,他垂下眼帘神色凝重,拳头握得紧紧的。
“渊儿,你不要听他胡说,”太后察觉到凌渊的异样,连忙开口,“你父皇不喜欢你,那是因为他的眼里心里都被他所蒙蔽!所以才看不见你的好。”
她愤怒的看向凌君城,“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你不害人,别人就会害你,谁又是绝对的好人!”
“所以你连还是孩童的锦安也害死了不是吗?”凌君城的目光逼紧,“你将锦安的死嫁祸给朕,因为你不敢亲手杀死朕,你以为可以用嫁祸让父皇对朕勃然大怒然后将朕处死,但他却只是将朕流放至黔州。”
“父皇怎会不知道锦安是被谁杀的?他就是太了解你了,你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危险的女人,所以他才会将朕放在你的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