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见了,他每次一见到哀家便都是一种仇恨的目光,没有什么时候会对哀家和颜悦色。”
随着太后的一席话落下,凌渊蹙在一起的眉头微微又紧了些。
儿时零零散散的一些记忆里,他一向恭敬母后,还处处讨好,但无论他做什么,母后总是不会欢心。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爬上很高的梧桐树去采摘母后喜欢的梧桐花,最后从树上掉下来。
卧床数月,母后从不曾去看他,最后终于是去了他的院子,却是狠狠的毒打了他一顿,嘴里声声的咒骂着:你为何没有直接被摔死!
那个时候的他也还很小,悄然爬在窗子边目睹了他一边被母后毒打,一边咒骂,最后皮开肉绽的倒在床上残喘着最后一口气。
当时他乳娘正好从外面回来,冲进屋子里去将母后手中的枝条夺了,然后恶狠狠的将母后从屋内赶出来,然后抱着他直奔太医院。
直至现在他都不明白,母后对任何一个顶撞冒犯她的下人都决绝无情,却是唯独不敢与他的乳娘叫板。
以前他问过母后,为何总是不喜欢兄长,母后说他心眼坏,他还很小的时候,他便好几次都试图掐死他。
听母后如此说得多了,他也便信了,自此憎恨上了他。
加之父皇明显的偏心,心中更是委屈。
父皇来后宫,都只是来看他的十四皇子跟十六皇子,而对他这个十八皇子却是不闻不问,连正眼都不瞧一眼。
第五百零五章 没有死的勇气
思及此,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深究过多。
这些年若不是母后未雨绸缪,许连
看了一眼远处的那颗头颅,愁容满面:“儿臣眼下就担心秦通是不是留下了什么把柄,这把柄里,会不会将儿臣给暴露了!”
“这个大可不必担心,”太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若是真暴露了你,皇帝便不会直接杀了秦通。”
“此事你便不要管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招人心烦,一会儿哀家会派人去查查具体怎么回事然后再告诉你,好应付明日早朝。”
凌渊微微额首。
心下不安,眼前却也做不了什么。
“少卿府嫡长女是个乖巧的,哀家瞧着她也聪慧,别冷落了。”太后轻声道,“那弦朝正往后也会大力辅佐你,少了秦通,算不得什么损失。”
凌渊沉沉吐出一口气:“儿臣何时竟要沦落到去讨好一个女人才能稳固地位。”
“一个聪慧的女人比十个有权但无脑的朝臣管用得多!”太后沉闷了语气。
见太后发作,凌渊虽心底郁闷不已,但最终也不再出声说什么。
李嬷嬷这时候端着醒酒汤而来,凌渊皱眉从她手中接过碗,迟疑着不愿喝。
太后睨眼看了他一眼后,他便全部都喝了。
“早些去歇息,哀家走了。”
太后说完后,转身离开。
凌渊在院子里面站了片刻后,随手拿起一瓶酒摇晃着身体朝寝殿而去。
寝殿里张红结彩布置得很喜庆,暖色烛火摇曳生辉。
带着浑身酒气的凌渊踉跄着脚步进殿。
坐在榻边的人一身喜庆吉服加身,头遮大红盖头。
凌渊随手拿起一旁才秤杆随意挑开盖头,便将秤杆扔去一边。
盖头下的那张脸着精致妆容,看上去绝美无双。
可他甚至都没去看她一眼,将酒瓶举过头顶喝了几口酒,便在桌子边坐下来。
“过来替本王斟酒!”
以一种极其厌恶的口吻落下这句,他交叠双腿,显得很漫不经心。
弦音没有迟疑,直起身子朝他走去。
她面容温和,不悲不喜,平静得无法在她脸上看到多余的任何情绪。
替凌渊斟好酒,她刚将酒瓶放下,却是被他抬手全部掀翻。
酒水便顺着桌子边缘滴落在她的绣鞋上。
“怎么不哭了?”凌渊终于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却只有厌恶,“那夜在太后的寿宴上,不是背着本王抹了一把泪?旁人可都看见本王欺负你了。”
“殿下,您喝多了,”弦音垂眸,温婉如初,“弦音伺候您歇息。”
说着,她伸手准备将他从座椅上搀扶起来。
“滚开!”凌渊抬手将她的手挥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本王!”
“母后说你聪慧,本王瞧着,你却愚不可及!看不出来本王很讨厌你吗?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目光铮铮的盯着弦音,眼里满是敌意。
“弦音怎么会看不出来,幕王此时看弦音的眼神,弦音见得多了,”弦音轻描淡写的说着,“察言观色,是弦音打小就学会的本事,只是即便让人讨厌,却是没有死的勇气。”
第五百零六章 有最坚硬的外壳
凌渊深锁眉头,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弦音。
埋藏在心里的那些惨淡过往突然间就没全部勾起来。
他自小便也是整个宫中最令人嫌弃的皇子,若不是得母后的庇护,那些人就连阿谀奉承都不会有。
所有的无限风光都是活在假象当中。
浑身酒气浓郁的弥漫在房里,随着他冰冷到极点的气息凝固着空气。
双全不由得捏得很紧。
或许是带着几分醉意,平时不去想的事情突然间就放大很多倍。
内心的不甘,愤懑,加之失去了自己想得到却总是得不到的东西
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就阴鸷的人变得更加的危险起来。
纵然房里张红挂彩一片喜庆,却也丝毫压制不住沉闷空气的凝结成冰。
弦音走去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块干毛巾缓缓擦着桌面上洒落得四处都是的酒水。
她低眉顺心,面色温和,看上去平淡无奇得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
凌渊不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眼又一眼。
突然他站起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捏住弦音的下颚,迫使她仰面望着他阴沉又危险的脸。
“那么恭喜你,现在又多了一个讨厌你的人,”他半眯眸子,一字一句,“别以为进了幕王府,当上幕王妃,你便是本王的女人!你最好安分不要招惹本王!”
“否则,即便你没有死的勇气,也会免不了一死,本王从来都不曾有慈悲之心。”
他觉得她是在博得他的怜悯。
是故意如此。
弦音的眸光清澈,不掀波澜。
她静静的看着他,即便下颚都快被他捏碎了般的疼,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若是殿下能赐死弦音,对弦音来说倒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艰难的从唇齿中挤出轻柔的一句话。
目光笃定,眼波不动。
随着她的话落之后,眸光才微微灰暗下来,空洞得像是没有任何生的希望。
凌渊半眯眸子,微愣。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厌世的绝望,对于生死,像是早已看淡。
心底恼怒着,眸底浮起一层浓郁的杀意来。
可是良久,他都未想出任何更好的办法来威慑住这样一个女人。
她看似柔弱,却有着世间许多人都不曾有的坚硬外壳。
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软处。
某些女人或许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怕了,但她没有。
她似乎,就没有害怕的事情,没有害怕的人。
最终,他缓缓松开捏住她下颚的手。
油然而生的挫败感让他愤怒,他很想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了结。
而对视上她的眸,莫名的下不去手。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踉跄着脚步转身拂袖而去。
弦音目视着那抹身影离开,面无表情的缓缓走去妆台。
透过铜镜,她直视自己娇艳如花的脸,抬手摘下了所有首饰。
纤细手指掀开袖管,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布着条条清晰可见的伤痕,她伸出指腹垂眸轻轻抚过。
微勾唇角,垂下去的眼眸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第四百零七章 苦肉计
夜色淡如水,斑驳树影晃动,微风清清凉凉很是惬意。
长乐宫。
皇后半卧在床上,手中端着已经凉透了的汤药。
经过这些日的调养,她看上去已经恢复了许多。
脖颈处的淤痕淡了些,面色也逐渐有了颜色,不似那日看着那般可怖。
她一直看向门口连眼都不眨一下。
“娘娘,汤药早就凉了,”枫叶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拿下去热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