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华,想起来了。
思绪万千,瞧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却只觉像被打入冰窖,为何她想起一切却又如斯冷漠,为何她瞧着自己肚子的模样如此无动于衷。
是你的孩子啊,玥儿和它,都是你的孩子。
丁长宁止不住泪似的抱她在怀里
“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
丁长宁喃喃自语,秾华安慰似地拍拍他,感受着他浑身的颤抖,道。
“我想起来了,过去种种,故而对你留情许久。瞧着你与那春桐出双入对才一直吃醋来着,没少对你发火,是我对你不住。如今我也早就离了建安了,你也不用再有顾虑,你放心,为春桐的孩子寻觅后母我断不会在阻挠,该难受的早难受过去了,今后我们两不相见便是了。”
“寻觅什么后母?你便是它的母亲!”
丁长宁腥红了眼,忍不住低吼出声。
为何他在她眼里就成了那样多情的人,秾华啊。
这一声倒是让秾华惊着了,她回味许久,却听一孩童啼哭。
丁玥从帘子后探出小脑袋,用手揉着泪眼朝他跑来。
他只是想娘亲了,他日日夜夜思念却只在画上见过的人,如今见到了,嬷嬷说娘亲去了天上,他只以为娘亲是天上的仙女,若是不盯住,娘亲又要走了。所以一直躲起来偷偷瞧着。
“娘亲,你别走。”
丁玥皱着眉毛和嘴巴,泪痕爬满了整张白净的小脸。
秾华忙抱起他,轻声哄着。丁长宁一怔,也忙去擦玥儿脸上的泪珠。
此时倒有了一家三口的样子了。
“王爷,秾华只记得从前在终南王爷曾说过一辈子只要秾华一个人。可回了建安便娶了新人,让秾华痛苦好久。故而,王爷要是再想说什么,在秾华这里,权当是哄秾华回建安的话了。我知道王爷是为我好,可如今,秾华是不敢再相信了。”
秾华轻轻笑着,这一笑倒是生疏了许多。
若是她此时生气打他两下,可也好受许多。因为他知道她有多恼他,有爱生恨倒也可再由恨生爱。
可如今,她对他,却是再无情义的一笑。
“不是这样的,我跟你解释好不好,我真的,心里,除你之外再无他人。也再也爱不了别人了,秾华。”
秾华闻言又看他,焦急的脸上挂满了真诚,思索许久,摇摇头。
“王爷如今看我,倒像是瞧上肥鱼的猫。不管王爷对我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秾华心怀感激。如今已与从前不同了,我只是快意江湖的一方侠客,那长公主的名讳,我是不怎么稀罕了。罢了,日后还拜托王爷照顾好玥儿,就此别过罢。”
“秾华!”
“娘亲。”
秾华收拾好心情,虽是表面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可这心里,还是动荡的很。
她生怕丁长宁问她一句她还爱不爱他。
她是爱的。
再待下去她就撑不住了,速速离开才是。
可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窜到一旁,又是一声声响,秾华惊极了
“娘亲,我受伤了,你别走了好不好,你陪着玥儿好不好。”
那小小的孩童匆忙中跌倒撞在机案上,可爬起来第一句竟是挽留。
这样的执拗倒是随了她了。
“秾华。”
“长庆,你回来了。”
宇文长庆瞧着那人在发呆,不由向前走了一步
“你今天,是不是见到丁长宁了。”
秾华闻声一笑
“果然,别看你话少,消息比谁都灵通。”
秾华起身朝他笑,长庆却品出了一丝无奈。
他伸手帮她整整衣襟
“你是不是要回建安了?”
秾华摇摇头
“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宇文长庆闻言点点头,有些想开口劝她,还是没说什么。他相信她自有打算。
“早点歇息吧,我明天再去看看。”
“也好。”
秾华最喜欢长庆的安静,虽然寡言,却无时无刻让她觉得温暖。这点和丁长宁是不同的,长宁时时刻刻都在替她做选择,选择他认为对她好的事,这点,她最清楚了。
“听说王爷怀胎八月,我房中有些雪荀子,你明日带给他吧。”
“好。”
闻言刚准备离开,可却被长庆叫住了
“秾华。”
“怎么了?”
秾华微微颔首,那人脸上挂了些许迟疑之色
“我只是,觉得王爷有他的苦衷,他对你的心意我能看出来。”
瞧着秾华有些疑惑,便继续道
“我去幽州前王爷也是临近生产,也去为我送行。交代了几句之后还送了我他的贴身香囊,说是可以让我一路畅通无阻。有一次我不慎将那香囊掉落,便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我瞧着,是一女子的小像。”
后面不再说什么,却全然心知肚明了。
“知道了,我会好好定夺的。”
秾华心头一动,却又有更多的思绪朝她涌来。
谁知丁长宁有多少个香囊?
“长庆,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宇文长庆涨的脸红,却还是故作严肃。
还是半大的少年郎,未接触□□,此时为了劝她说了这一通话倒是怪可爱的。
“长庆,我从小就漂亮,我可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害羞是什么模样。”
“娘亲,你来啦。”
秾华笑着点点头,熟练接过乳母的药膏便悉心的给丁玥上起药来。
这几日答应了丁玥来看他,便是日日都来为他上药。陪他说会话。丁长宁也都会来,只是不在强迫她回建安,默默靠在一旁瞧他们。秾华便朝他客气的笑笑。这一坐,便是一天。
丁玥疼的一抽一抽的,眼里噙了泪,却不吭一声。
倒像丁长宁了。
秾华默默叹气,只是可怜了孩子。
丁玥拼命转过脑袋瞧她,瞧着瞧着又笑了。
“娘亲可真小心。给玥儿上药那么轻,娘亲真疼玥儿。”
“那是,玥儿是娘亲的小宝贝。”
“那娘亲第二疼谁啊?”
“第二吗?”
“肯定是疼我弟弟。”
秾华笑了
“玥儿何时有弟弟了?”
“弟弟就在父王的肚子里啊,玥儿上次还摸了,弟弟动的好厉害。”
秾华闻言一抬头,果然瞧见了一旁丁长宁委屈的表情。
“是,娘亲第二疼弟弟。”
丁长宁表情有些松动,又抬起头来。可发现那句话只是在哄丁玥,并无相信他的意思。又失落的垂了头,却听秾华轻轻开口
“玥儿,我与你父王有话要说,你先去和乳母玩儿会罢?”
丁玥也是顿时兴奋了起来,忙点头,一溜烟便跑没了。
“秾华。”
那人轻车熟路的坐到他身边来,丁长宁还未回过味来,便觉一手放在他腰侧轻轻揉着。
“玥儿说,闹得很厉害?”
丁长宁摇摇头,可又立刻点点头,怔怔地瞧着那手又搭上他腹前。
忽然一股暖意袭了上来。
“峨眉多雾,湿气重。你还有腰痛的老毛病,近几日不大好受吧?”
“秾华。”
丁长宁握住她地手,瞧着她,她也未抽回,继续道
“我近些日子学了些茅山术,可以帮你度气,到时候生产时也好受些。”
温柔地不像话,丁长宁只觉心中那个疙瘩在一点点地被解开,阳光又透了进来。
秾华叹了口气,搂紧了他地腰。
“近几日我也想了,万一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在对你这样无情,岂不是又在做错事。”
“丁长宁,我们做错的事都太多了。”
第二个孩子的到来,是在秋天。
满山遍野金黄的烂漫,赶来的姑娘刚赶到院外,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有力声响。
不知为何,这心像被攥住了一般,唿的放下。秾华收拾起心情,便跨进院子。
出来迎她的顾绩和丁玥瞧见她一头的汗和紧张到颤抖的手,会心一笑,道
“长公主您居然赶来了,快进去瞧瞧王爷罢!”
未曾派人通传,丁长宁发作时特意嘱托了,天色鸦黑,恐那丫头出事,谁知这秾华公主竟一阵心悸专门又赶来了。
这种事情,实在巧妙,实在可爱。
“娘亲,是个弟弟。”
秾华只觉心中有个什么撞击的厉害,她从未这样紧张过。
这个新来的孩子,如果真的如丁长宁所说,那她便可以大方放下过去的一切,这些天的纠结也都可以解开。若是,丁长宁又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