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宁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阵痛没完没了,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坚定清冷,仔细听却发着颤。
秾华听的清清楚楚,她攥紧了摄政王雍华的朝服,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此时却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秾华,你可愿意?”
皇上看着妹妹低了头,心知她还是懂事的。如今这摄政王挺着八月孕腹保她,张宰相在怎么针对也是不敢再有所行动了。
“我嫁。”
秾华抬头看着皇上,悄悄撅起了嘴,又看了看身边的摄政王,细思量后还是坚定的说
“我愿意出嫁。”
丁长宁也低了头看她,对上她有点委屈的眼神,不由觉得好笑。人人都说这建安长公主狠绝,可在他看来却似个狗狗般温顺的存在。
说来也奇怪,这长公主李秾华自回宫以来就看谁都不顺眼,唯独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活阎王丁长宁的身后,皇叔长皇叔短的唤着,常常做些讨好的举措以求不苟言笑的摄政王一笑,可每每都扑空,甚至最后都要摄政王来为她收拾烂摊子。但摄政王却是从不觉得她讨厌。人们常传是长公主贪恋美色,又有人说是长公主得罪了摄政王,只能靠这样的法子来讨好以求自保。不管怎的,如今这长公主确确实实的坐拥皇上和摄政王的宠爱,宠惯建安城,连皇后娘娘,都惧她三分。
“秾华,你也该像张宰相赔个不是,他也是为了稳固朝政,你怎么敢出口不逊。”
皇上怕张宰相还是心有不快,便开口唤她。
出乎意料的李秾华这次这样听话,闻声立马向张宰相行了个礼,应付了几句。虽然还是显而易见的不服气,却还是让包括张宰相在内的众人瞠目结舌。
众人皆哑然,这长公主,居然这么惧摄政王。
可不知李秾华心里嘀咕着,赶紧结束,让皇叔赶紧去休息,看他的样子怕是不大好受了。
“还请皇上下旨,罚长公主去藏书阁整理旧史静心,好好反思今日的过错。”
丁长宁感觉身边人一怔,但马上就听到了一声慢吞吞不大情愿的“好。”
时至正午,微风轻起扫荡在偌大的禁庭里,过几日便是柳絮飘扬的季节了,长公主自幼身体便不好,对这些东西更是该小心,应当早些叫宫人们在道上洒水才是,免得公主患上敏症。
丁长宁暗自琢磨着,恍惚中出了神,连一旁顾绩唤他都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主子,军机那边差人来请示,前朝罪臣宇文一族已全部流放幽州,但皇上开恩留下幼子宇文长庆,派他去荆州修行,王大人他们的意思是除去祸根,但还是请您定夺。”
丁长宁怔了怔。他带兵平乱时的确常和宇文家的人碰面,宇文家三兄弟年纪轻轻却的确各个身手不凡,就连丁长宁也才是靠计谋险胜而已。这宇文长庆虽也武艺高强,却与他两个哥哥野蛮残暴的性子不同,是个明事理的主。
丁长宁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如今自己身怀六甲,新朝初建,若是能得这样一人才来稳固朝纲,也是甚好。
倒是军机处那些人,摆明了来试探他得态度,这皇上既然都下令修行,若是他摆明了唱反调,那这朝廷之下,就又得自作聪明分成两派,哪还有人为这建安城尽忠?
丁长宁冷笑一声:“既然皇上都下旨开恩,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告诉那些人以后皇上说什么照做便是了,倒也不必事事过问我。”
顾绩忙抱拳应下。
虽已日上三竿,可王爷依旧没有打算回府得意思。顾绩琢磨着该不该主动请示,却见王爷一脸自有安排的表情,便哑了声扶着丁长宁在禁廷中闲逛。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长公主身边的小厮唐灿的喊声。
“公主!公主您慢点别摔了。公主您等等我。”
闻声,果然见长公主抱着个盒子跑了过来,娇嫩白腻的小脸热出了两团红晕,小口地喘着气,脸颊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让人忍不住去掐两把。
顾绩抬头看丁长宁虽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眼波却是已经乱了,才醒悟过来王爷一直在等的原来是长公主。便识趣的让出了王爷身边的位子,退到了唐灿的身边。
唐灿在长公主身边呆久了,也是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子,看见顾绩变拼命的挥手。可顾绩却无视一般把他拉走了。
“哎哎,你带我去哪啊顾绩。”
“想活命,就闭嘴。”
顾绩小声的劝诫他。在主子身边呆久了,主子需要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丁长宁满意的笑了一下,但立马就恢复了原先的神情。
“皇叔。”
秾华原先还好奇了一下为什么顾绩拖着唐灿走开了,但立马就顾不上想那些了。她弯弯着眼睛朝丁长宁笑。
“我生怕皇叔已经出宫了,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劲赶来的。”
她是不知为了等她,这路丁长宁是绕了多少个弯,徘徊了多久。
好在是等到了。
“你找我何事?”
丁长宁还是板着脸,一把打开了那人想摸他肚子的手。
“让我摸摸嘛。”秾华自知理亏,却还是十分委屈。
丁长宁不理她,自顾自的背着手,干脆不去看她。
“对不起啊皇叔,我以为你已经出宫了才和张老。宰相闹的,我也没想到皇兄又把你请来了,你肯定很疼吧。”
这孩子倒是会关心人了。丁长宁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到了一个弧度。
秾华悄悄观察着摄政王的神色,见稍有缓和,便觉得安心不少。这下就好哄了。秾华琢磨着该如何给这人顺毛。
“不是我出不出宫的问题,是你不该这么做知道吗?”
丁长宁看着她,语气缓和不少。
“他是开朝宰相,朝内风向的立标杆。就算我和皇上一心护你,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当时刻小心,少数敌才是。”
见她低垂了头,泫然若泣的样子,知道她其实心里还是在念叨着出嫁得事的。终是于心不忍了,把手放在她头顶慢慢摩挲着。
“秾华,你大了,有些事情别怪皇叔。若是能为你许配个好人家,远离这些尔如我诈我也能放心了。”
丁长宁小心宽慰着,安抚般拍着她的肩。
说到底,他是希望能把秾华留在他身边的,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尽心尽力的宠着,让她过的好他也就放心了。哪怕不能拥有她一时一刻,他也已是甚是满足了。
虽是不圆满,却也十分美丽。
可如今朝野之上已有人开始传言他腹中孩子是秾华的,今天张宰相去皇上那里,想必也是有试探之举。甚至想把秾华送去西域。如今若不提出榜下捉婿,恐难除后患。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如今朝政未稳,有人再借此事挑拨离间皇上与他,怕倒是会有人坐享渔翁得利。
丁长宁叹了口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看着仍在伤心的小人儿,便抓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胎动不止的腹部。
秾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将原先的不痛快通通抛掷脑后。顺着朝服上鼓起的小包慢慢的把手覆了上去。
丁长宁咬着牙挺起腹部,任由她和孩子玩耍,可这腹中孩儿甚少和母亲接触,更无这么长时间的游戏,此时是兴奋得厉害。
秾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扶住丁长宁,小手放在他腰后帮他揉着。
丁长宁看向她担心的脸,微微笑着吐了口气
“无碍。”
秾华心疼极了,暗骂自己又这么不小心,害他又痛了。
“皇叔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忧了,秾华到时候肯定乖乖接旨。”
小丫头还以为自己是担心她不嫁人才腹痛不止的吗。丁长宁觉得好笑,不由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呀。
却见秾华在一旁望着他出了神。
“皇叔可真好看。”
她认真地说。
“平时不笑就好看,如今笑起来真的是顾盼生姿一笑倾人城在笑倾人国。”
这太傅教的词用到他身上怎么就这么奇怪呢。秾华皱起眉头想了想,却不知身旁人脸已红到耳根。
“真的。只是不知皇叔这么好的人便宜了哪家姑娘,如今竟为她受着孕子之痛,她还不来好生照料着,让我们皇叔一个人在府上寂寞,皇叔你且告诉我她是谁,我管他哪路神仙都给你绑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