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留给他爹!当爹的就这么轻松,什么都不用管了么?”沈光沉着脸说,“雨儿,不要这么心软,你被这个人害了一时,不要再被他害一辈子,孩子留给他,我们走!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小孩子,个个都会叫你娘。”
“不行的!”时飞雨紧紧抱住手中的孩子,“霓儿还小,离不开我。”
她又看了旁边傻愣愣的李春一眼,笑着说:“再说,他也不是霓儿的爹。”
“那你说李儿的爹是谁?”沈光有点不耐烦了。
“霓儿没有爹,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时飞雨昂起头,清晰而又坚定的说。
“你是不是又要说,他是你喝了彩虹水之后生的?”沈光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是!”刚才的满腔喜悦不知飞到何处去了,时飞雨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苦,又气又痛。
“够了,你别再骗我了好不好?我只是爱你,我不是笨蛋!”
时飞雨苦笑了一下:“你是,你是个大笨蛋!”
她抱了霓儿,避开沈光伸出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霓儿趴在时飞雨肩头,冲着沈光做鬼脸,一路咯咯笑一路学嘴:“你是个大笨蛋!你是个大笨蛋!你是个大笨蛋!……”
沈光忽然觉得不对劲,面前的百姓都一个个的跪下来,对着自己身后的天空祷告。
他回头,看见洨河上架起一道长长的彩虹,那道长虹上面,缀了好几条小小的彩虹,随着霓儿的咯咯笑骂声,小彩虹的数目还在一条条的增加中。
沈光又惊又疑,他试探着喊了句“你是个大笨蛋!”,又一条大彩虹腾空而起,与先前那条大彩虹相依相偎,仿佛一对情侣。
沈光愧悔交加:“沈光啊沈光,你是个大笨蛋!嘿嘿,你是个大笨蛋!你真是个大笨蛋!”他又哭又笑,激动不已,一掌拍下,旁边搁着的一块大石料上立刻显出一个深深的巴掌印来。
百姓们似乎也都发现了彩虹咒语的秘密,先是一帮小孩子,接着是他们的父母兄姐,都喊起来:“你是个大笨蛋!你是个大笨蛋!你是个大笨蛋!”
洨河里挤满了彩虹。
所有景物都染上了缤纷的颜色,天空、河水、荒野、石料以及人们敬畏的脸。
“神仙显灵了!”
“快舀点河水喝,这河水一定能治百病!”
人们疯狂起来,蜂拥到河边捧水喝。
“别去喝,别去喝,喝了会出事的!”李春见一个大姑娘就拦一个大姑娘,别的小媳妇大婶子小孩子小伙子老爷子他都不去拦。
“耍流氓呢你,净往人家大姑娘跟前窜!弟兄们,扁他!”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小伙子跑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师父啊,快来帮帮忙!”李春晕过去前这样哀嚎,“我不想要这么多子嗣啊!养不起的啊!”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赵州城里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段段彩虹来,有时候从井里涌出来,有时候从沟里飘出来,有时候从洗脸盆窜出来,有时候从金鱼池游出来,有时候从幼童的口水里滴出来,有时候从少女的眼泪中流出来。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不再有这样的异景了,任人们怎么互相骂“你是个大笨蛋”都没有用。有人去问观里的道士,道士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天机不可泄露”,另一句是“泄露了便不是天机”。
据赵州县志记载,那一年的暮春,赵州的大姑娘们都不约而同的赶紧找人嫁了,而那一年的深秋,赵州的新生儿特别多,以至于把邻近几县的接生婆全请过来了还不够用。(这段是我胡诌的,赵州的读者请不要扁我,汗~)
☆、知与谁同
那一天的赵州桥奠基仪式就在这么一片混乱中泡汤了。第二天张果老和柴旺业来清点石料,幸运的是石料居然没有少,只是不少石料上面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痕迹。
“嘿,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嘛!”柴旺业忿忿的念起来,“‘王小五到此一游’,有病啊他?”
张果老也好奇的找了一句来念:“‘菜瓜爱大妞,没羞’,呵呵,字真差,像小孩子涂鸦。不过没关系,这些痕迹都浅,尽量擦掉,擦不掉的就刻些花纹掩盖掉好了。”
“那这个掌印怎么办?你看它这么深!”柴旺业指指一块大石。
“哎哟我的妈呀!”张果老见了直咋舌,“这谁啊?咱赵州没这号能人吧?”
“我猜是昨天差点要跟咱们头儿打一架的那个白马将军!”柴旺业嘿嘿的笑。
张果老也笑起来:“一定就是他了。这个掌印这么深,倒不好改……有了,就这么留着,把这块石头安到桥洞那去,掌印嘛,就算是个工程指标,万一以后石桥出现裂痕,就在掌印处暂加支柱,以免立即坍塌,然后就可从容修理。我回头计算一下,看看具体安在哪个方位合适。”
半年后,也就是大业十年的夏天,沈光再一次来到赵州。
当时隋帝杨广的第三次征辽也已结束。之前隋朝大将军来护儿率水军攻平壤,高丽国小民困,受不了大隋这么年复一年的进攻,便遣使请降,并囚送头年让隋军功败垂成的隋叛臣斛斯政。而这一年的征辽,由于各地义军风起云涌,征集的士兵或因道路阻隔不能到达,或沿途逃散,以致兵员不足。隋帝于是就坡下驴,与高丽议和,就此班师回朝。
大军回朝途中,沈光再一次请了事假,拐到赵州来,要娶他的心上人回京。
但是赵州城里却人事全非。沈光到县衙里一打听,两个月前,一股义军曾攻打过赵州,赵州县令弃官而逃,城中一时混乱之极,李春、时飞雨和霓儿三人就此失踪。
沈光心下大乱,只觉得天下茫茫,竟不知何处可觅佳人芳踪。他信马由缰,顺着大道而行,不知不觉间,又来到城南的五里屯。
一抬头,眼前出现一座横跨洨河的大石桥。
大石桥通体莹白,既有长虹轻盈之姿,又有苍龙矫健之态,气度恢弘而又风韵俏达,令人叹为观止。桥洞不是普通的半圆形,而是充满力度的弓形,其上又对称的轻伏着四个小拱,宛如环上花铃,造型明快而又优美。
他本来一直很鄙视李春,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看了这桥,才收起先前的鄙夷之意,转而代以敬佩之心。只是如今人海茫茫,一点线索都没有,哪里才能找到他们呢?而时飞雨那日对自己失望之后,会不会转投李春怀抱,和他夫唱妇随隐居别地去了呢?
过桥的人很多,有的推车,有的牵驴,有的坐轿,有的赶马,还有的人什么都不作,只是来看桥。
一个拿着拂尘的长胡子老头儿看见沈光望着大桥发呆的样子,走过来拍拍他的马脖子,叫道:“这位小将军请了,你是第一次见到赵州桥吧?”
沈光忙翻身下马,抱拳道:“是,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嘿嘿,倒也谈不上什么指教,看你面善,过来跟你讲讲这桥。你知道这桥是谁建的吗?”
“知道,此桥为大匠李春监造。”
“错!”长胡子老头儿得意的告诉他,“这桥是鲁班爷爷修的!”
“鲁……班爷爷?!”沈光一边想像这么老的白胡子老头儿口中的爷爷该有多老,一边又想着李春何时变做了鲁班。
“是啊,你看这桥,巧夺天工,哪里是凡人能想出来的,自然是仙人建的。仙人里头只有鲁班是能工巧匠,那么这桥自然就是鲁班造的啦!”老头儿一面说,一面撇撇嘴,大有“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的不屑之意。
沈光听了哭笑不得:“是是是,可是这桥新建,我听说监工的大匠就是叫做李春的。”
“仙人下凡自然不会用原名,这个李春嘛,大约只是他的化名,不信你把他叫来,我们当面问一下看看?”老头儿理直气壮的提议。
“我刚去县衙里问过,桥建成后没多久,李春就不见了。”
“噢,我就说他是鲁班嘛,建完桥后功成身退,还呆这里干嘛,自然要重归天界去。”老头儿想的还满齐全。
“可是与他同来的一位女子和一名婴儿也一齐失踪了。”
“那自然是一同升天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女子要么是他媳妇,要么是他妹子,自然也该一块升天的。我记得大桥奠基那天,这里降下来五彩祥云,七色瑞虹,他们不是神仙,谁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