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你是不是也被抓了?”
“是啊,我们被抓去海边造船,成天泡在齐腰深的水里干活,很多人身上都生了蛆,烂死了就往海里一扔。”
“唷~真恶心!你这么懒,肯定不会好好干活,一定逃跑了对不对?”
“美女,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啊。当时山东有个叫王薄的在长白山造反,我们那个工地有人杀了管事的,带了一大帮子人去长白山,我就乘机溜掉了。我不爱打打杀杀的,没去长白山,往南跑了……嘿,结果就遇见了你。”
“哼,算我倒霉,早知道早点求老天爷让你跑不掉被抓回去当差就好了,那样我现在就舒舒服服的呆在京城跟我的光哥哥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瞧你这点出息!那皇帝老儿是个一意孤行的主儿,你看他去年弄了两百万人都没搞定辽东,今年又凑了大几十万军队去,结果连运粮大将都造反了,兵部侍郎都叛逃了,还是没收服高丽,没准明年后年他还会再去。他这么胡闹,肯定到处都要造反,到时候你的光哥哥就忙死了,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胡说,皇帝很喜欢光哥哥,一定会把他留在身边,不会让他到处打仗的。”
“嗯,这倒也是。不过不管怎样,造反好啊!最好造到我们要去的赵州那里,我又可以趁乱再逃一回了。造不好桥有什么关系,反正天高皇帝远,他管不到我,我才不回洛阳去送死呢。”
“人家赵州的人要不造反呢?又不是每个地方都造反。我们有人看着的,你怎么逃?”
“啊,有办法!咱们不是要在那造桥么?就以造桥的名义让赵州的人来多多的服劳役啊,献美食啊,再四处运运石料什么的,总之要把他们给折腾到不造反不成的地步,我们就可以成功逃跑了。”
“笨死了你!你折腾人家,人家造起反来,不会第一个杀了你泄愤啊?”
“噢,这个我倒没想着,看来只能好好造桥了。糟糕,逃跑和造桥,哪一个更容易点呢?这真是个问题。”
……
“你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我肚子疼!”
“要生了?”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没生过!”
“我也没生过啊,怎么办呢?”
“疼……”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我能帮你做什么?”
“闭……嘴……”
……
“呀,你肚子小了!”
“背……疼……”
“真的,你背上鼓出来了。怎么象条蛇似的,窜来窜去的?哎哟,窜到你脖子上了。”
“头……”
“你腮帮子鼓得好大啊,好像钻你腮帮子里了。别咬牙切齿了,快张嘴!”
“哇~哇~”
“乖儿子,总算出来了,哭声真亮!”
“什么乖儿子,又不是你的!”
“喝了我的水才有的,怎么不是我的?”
“明明是皇宫里的水。”
“好吧,皇宫里的水,难道是个皇子,皇帝不会认的吧?”
“胡说什么啊,儿子是我一个人的,跟谁都没关系。”
“好吧好吧,是你一个人的。来,擦擦汗……你说他将来长大了,你跟他说他是你从嘴里吐出来的他会不会信?”
“有什么不能信的?我娘还说我是从她肚脐眼里爬出来的呢,我小时候不也信了?”
“美女,我发现我们真是有缘分耶!”
“怎么讲?”
“巧得很,我也是从我娘肚脐眼里爬出来的。”
☆、巧匠能工
美女,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叫什么名字好呢?”
李春用手指在马车壁上划了“雨兒”两个字。飞雨生的儿子,自然就叫“雨儿”,李春的想象力,就到此为止了。
“上面一个‘雨’,下面一个‘兒’……这字我不认识,念什么啊?”
原来她把两个字当成了一个字,李春偷偷乐,那就让他跟我姓好了:“这个字念‘李’,你看,上面一个雨,下面一个儿,意思就是你时飞雨生的儿子,瞧,这名字不错吧?”
“咦,还有这么巧的字?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连这个字都不认识?没念过书啊?”
“没正式入过塾,可沈光哥哥也教过我不少诗书了,要不然我也编不出那首圈圈儿诗啊!”
李春撇撇嘴:“那么滥的诗……喂,别揪我,很疼的!”
“霓”这个字就是这样造出来的,时飞雨吐出来的儿子从此就叫做“霓”。
※ ※ ※ ※ ※ ※ ※ ※ ※ ※ ※ ※ ※ ※ ※ ※ ※ ※
他们仨来到赵州,赵州的县令听说他们是来造桥的,大为高兴:“□□,我们这就去勘探一下地形?”
“急什么?”李春坐下来喝了杯茶,这才慢悠悠的说,“咱们先招人。”
“招人?”
“是啊,难不成让我自个背石头?”李春伸伸懒腰,“不管是过路的,还是土生的,只要是赵州城里的能工巧匠,通通都给我招来。”
“王将军,皇上给我们拨了多少银子?”县令笑眯眯的问押他们前来的官兵,看李春口气这么大,这个工程的油水想必不少。
“银子?”那个王将军皱皱眉,“在你这造桥还想花皇上的银子,美的你!”又指指李春,“喏,给你白送个宇文恺的师弟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李春拍拍县令的肩膀:“放心吧,现在人工便宜,花不了你多少钱。”
“怎么会便宜,一个有经验的石匠,我们这要八两银子一个月呢!”
“八两啊,是不便宜。不过呢,现在到处在造反打仗的,民间只怕也没什么人有心思大兴土木,除了官府的活儿,他们也没啥活好干,可以压一压价。六两一个月,请三个最好的石匠来就可以了。其他的那些粗活,让监狱里的犯人来干就可以不用花钱了。”李春心想,三个臭石匠,不知能不能顶个诸葛亮?反正只要别请个象我这样吹牛的家伙来就有希望。
“啊,这个主意不错。”县令一听说能省钱就高兴了,六两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请来最好的石匠,估计请不来,不过没关系,王将军不是说了吗,桥造不好,砍的是这个姓李的脑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招人的帖子一贴出去,报名的人就络绎不绝。半个月里,经过确认有从业经验的报名者就有一百七十八人。
怎么挑人呢?
李春琢磨了两天,最后组织了一次考试。一百七十八人济济一堂,每人桌前发了两张白纸,一堆长短粗细相若的小木棍。试题很简单,在一柱香时限内,用纸折桥,把木棍放在上面,能搁最多木棍而纸桥不塌的前三名即可获录取。
台下参加考试的人议论开了:
“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出题的人造过桥吗?”
“就是,有谁用纸造桥的,都是用的石头,最次也该用木头么!真是外行来挑内行。”
但是李春对此置若罔闻,他笑眯眯的,在众人座位之间逡巡,看这些有经验的石匠折纸玩儿。
大多数石匠都用一张纸折了几折再略略拉开当桥墩,呈反复相连的竖“之”字型,另一张纸对叠成一窄条作桥面,但这样的桥强度不够,只能放三五支小木棍。另有一些,想弄些别出心裁的样子来,却是没有想好就动手,折了几下又要换样子,但是纸只有那两张,被折过之后又重来,纸的强度也下降了,所以最终的效果还是不理想。还有三四十个人,不忙动手,先东张西望看别人怎么干。又有十几个,也不动手折,也不看别人折,先比比纸张大小,再伸指在桌上勾勾画画,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最奇怪的一个人,却是三十来岁年纪,干干瘦瘦,自坐下来后,便如老僧入定般合目养神,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李春见了好奇,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仔细一听,居然还听到细细的鼾声,原来此人居然真的是睡着了。
“老兄,醒醒!”李春拍拍他肩,“再过一盏茶功夫就该交卷了!”
此言一出,旁边稀里哗啦的声音响成一片,那些还没动手折纸的人都赶紧动手开折了。
那个怪人睁开眼睛,挠挠脑袋,老大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昨天干活睡晚了,所以今天一来就睡着了。没法子,现在世道不好,娃儿要新衣,娃他妈要胭脂,只好辛苦点,什么活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