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36)

“因为你,她现在一定很着急。”

“你要是死掉了,就好了。”

“就会少一份难受,少一份焦急。”

说着说着,她的眼底染上死寂。

“爸爸不要我了。”

“因为你。”

“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可怜他,为什么?

因为你。

他本来还能陪我好久的。

就是因为你,因为你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真的好后悔认识你。

不过,桑渴那充满恶心的厌弃神色只是维持了短暂的瞬间,忽然就又缓和下来。

她试图推开他些,用手将他们两人之间,撑出一道距离。

眼神没有了悲寂,倒像是有些无奈,还有过尽千帆的不信。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做个好人。” 她喃喃着,盯着他胸口处的装饰纽扣。

“以后。”

“对喜欢的人好一点,她一定也会对你好,加倍的对你好。”桑渴憨笑着,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裴行端却死死盯着她:“我谁也不要。”

“我只要你。”

桑渴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瞳孔,她震撼极了。

摇头不解地看着他:“可我不想要你。”

“我不喜欢你。”

“我。”

讨厌你。

她虽然没能继续说下去,但是眼神已经透露了她心中所想的一切。

裴行端愣住了,有很多事情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譬如那天他被强行带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城的天,又变了几变?

阿婆上吊这件事,他还是被带走之后的一个月才知道。

他不信,他本来不相信,直到最后看见死亡证明,还有警察确认自杀的结论,他才轰然跌坐到椅子里。

那桑渴呢?

他抓住那些人,不顾一切地问。

“那个姑娘呢?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呢?”

没人告诉,没人理会。

他像是没有退路亦没有前路的野兽,只能做着徒劳的嘶吼。

本来桑渴不会知道的,她会安安稳稳步入考场,踏着小碎步。

听着事先录好的音频,幻想着爸爸还在远方,等她考完试回来看自己。

结果呢?

没有结果。

一通电话,她的人生七零八落。

该去怨谁呢?

许慧吗?她也很惨,不是吗。

没有人天生下贱,也没有人天生高贵。

“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你们都是疯子。”

“从头到尾,你利用我?”

不知道是哪个嘴贱又快的,捕风捉影的,比街头老太都三八的。

说漏了,桑渴他爸死了。

桑渴还等着一个月之后的高考呢,结果电话里。

“裴行端让我告诉你,你爸死了。”

“救不活的。”

女孩子的声音,刻意压低的,找准这个时机的,隐隐颤抖的,即便如此她仍旧熟悉不过的。

桑渴疯了。

哭着去隔壁叫人,结果好巧不巧撞见外孙被带走,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存在价值的老媪,赴死的场面。

她已经吊死好久了。

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像是天意一样。

*

没有能力是忌讳。

十八岁的裴行端参透了。

他被牵扯进了一桩在他能力之外的案局。

那关于父亲,关于生命,关于半生的权益,他想为他做点什么,为一个可怜的单身父亲做点什么。

偶然的一次,陪兰婆去医院观察脊椎,不料在肿瘤科门口撞到了失魂落魄的男人。

男人他认识,甚至能说的上熟悉,敬重。

肺癌化验单子掉落在地,他倾身,捡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

“小裴啊,别跟小渴说。”

“叔这是良性的,死不了的。”男人一瞬间的慌乱,后又憨厚地笑,因为常年做一些劳苦活儿,习惯性地弓着腰。

“叔?”他却皱眉。

“多说无益。”

“年轻时遭的罪啊。”男人拿过他手里的化验单子,摇头告别。

九几年的隆城,那时工业刚刚兴起,污染严重。

而桑保国就在那淤泥深处,为了点糊口的工钱,女儿的将来,卖过命。

“有功劳合同吗,叔。”后来,他仍不死心。

“那年代,谁还弄这个。”男人面容苦涩。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不出话了。

裴行端一直都以为,他不会有事。

直到偶然的一次,在酒吧高台,他跟化工集团的少爷对吹,那人嘻嘻哈哈地酒后吐真言。

“我亲爹,这个。”他露出一口黄牙,竖起大拇指。

“一年税都得好几百万,这都流到我裤腰带成了零花钱。”他凑近他耳朵边,说完大笑,然后瘫软在沙发。

原来,那个集团,逃税,偷税。

他也是偶然得知,似乎一切本该是死局,但是总有那样零星划过的希望之火。

他眼底的火苗一下子被点亮了。

他想替这个可怜的父亲,讨一个公道。

做梦都想。

结果事情刚有了些许苗头,画面又一转,再相见时,男人已然剃了光头,瘦地不成人样。

“小裴,谢谢你啊。”

男人笑着说,身后就是躲起来的姑娘。

人能蠢笨到什么地步呢?裴行端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可怜,这个不要命的父亲,可怜。

抓住门把的手,五指用力到泛出青白,他不忍再看。

他用骗来的证据,勒索了老总一笔巨款,最后将证据上报给了监察局。

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明明一切都挺顺利,独独,他没想到,那个半生铤而走险的父亲会在危急关头再度铤而走险。

那时候他十八岁,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但是他漏算了太多东西。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无能又懦弱的人,竟然会有勇气去做手术,极端高风险的。

最后死在了手术台里。

其实他已经撑不下去了,做也是死,不做是死,不过做了还有三分奇迹。

要说这份勇气,就是那笔骗来的勒索金。

他怜悯的,为他换来的赔偿金。

裴行端也是后来才知道,但是他绝对没想到,这样一个血腥的事情,会有人在暴雨的夜晚,悉数原封不动地告诉桑渴。

她应该会崩溃掉吧。

事实是。

她就是崩溃掉了。

先是狗,再是至亲。

电话里的女孩,轻描淡写,又提到了。

再来是,最爱的阿婆,吊死的身体。

*

旅店的床,很小,硬邦邦的。

隔音效果也很差劲,从隔壁传来脸红心跳的呻/吟,断断续续的。

桑渴有些冷,蜷缩着身体。

裴行端看着她,喉结麻了,他说:“你不要我了。”是肯定句。

桑渴没听清,疑惑地睁开眼,看见他的唇。

她恍惚着问:“嗯?”脚底冰凉。

裴行端几乎是在听见她出声的同时,将她揽进怀里。

结果桑渴又说:“嗯。”

我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OVO

谢谢各位天使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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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轩雨落 5瓶;小时光WMX、辞故 1瓶;

第25章 偏执着迷

“桑渴。”

每次听见他像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桑渴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仿佛在他叫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下一秒就会从他嘴里蹦出来伤人的,刺耳的, 令她窒息的陈词,更严重点还可能会上升到生理的疼痛。

以前每每皆是如此,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身体一种本能的应急躲避的反应。

裴行端唤她的名, 眉眼间透着故意装出来的得意恣色,他舌尖抵着下唇, 说:“听明白我刚才说了什么吗?你就乱嗯,乱答应。”

小丫头片子。

他闭着眼, 将桑渴的头强制按在他的心口,心头虽苦涩, 但是怀里的姑娘不见得比他清醒多少。

桑渴想推开他, 有些烦。

裴行端苦笑出了声, 轻易就制止她的抗拒,逃离。即便说着自欺欺人的话,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臂弯将她箍得更紧了。

“我说啊, 你离不开我, 你喜欢我,你,不会不要我。”

“你刚才是答应了么。”他低低地呵笑着, 似乎觉得还不够。

“嗯的声音那么小, 我还以为你没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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