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与玉+番外(72)

打骂,赶走,那都是轻的吧。箩儿本就是霍钰怨恨之人,太太平平地窝在角落便是他最大的忍耐,今日闹这么一出,闹到许还琼、许大人跟前,他们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闻人椿握着箩儿的手,并不同她多说,只道:“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跪就跪了。”

何况她真的太久没有跪了,是该重新提点一下自己姓甚名谁、身份几何。

第58章 问罪

许府张灯结彩好不风光, 坊间不入流的话显然撞不穿这儿的高墙。

哥哥嫂嫂给长远不见的许还琼办了个接风宴,因许还琼正好出生在这个节气,备礼的人都主动往祝寿上靠。

许还琼不知是不是失了记忆, 受众人恭贺,神情却总是游离, 连兄妹之谊都比从前寡淡许多。

“还琼,是家中的菜不合口味吗?还是舟车劳顿乏得很?”长嫂是今日攒席的人, 她瞧许还琼总挂着个脸, 不怎么欢喜, 免不了教自己在城中大娘子中失了颜面, 便担忧地问东问西。

问得多了,菊儿憋不住, 要把白日遭人羞辱的事和盘托出。

还是许还琼知道体面,扯了扯她的衣袖,又挑了块桂花水晶糕吃了三小口:“我在临安, 最想念的便是家中吃食。”

“那定是累了!都是你两个哥哥, 只想着为你接风洗尘谋个好彩头, 却不知女儿家身体羸弱。”

无端成为箭靶的许珙偏过头训她:“胡说什么, 明明是父亲要你操办的。”

长嫂眉间微微怒意, 并不发作:“都一样都一样, 大家都是想图个热闹喜庆嘛。”

许珙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怜他这妹妹人如浮萍, 父亲要她往哪儿飘她就得往哪儿飘。

罢了罢了,他自个儿也是一样。

“来,吃酒。”许珙拿起酒盏同身旁霍钰的撞了一记。

霍钰出于礼节微微抿了一口。

他不能醉,他这舅舅借许还琼生辰将她接回,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招。

席过大半, 有世家子弟借酒起哄,要许还琼在数十份贺礼中挑一最合心意的。那人本想炫耀自己的贺礼是不可多得的巧夺天工,再向许还琼小表心意,可许还琼偏偏点中霍钰送的那一只琼花簪子,万千花瓣才拼出一朵圣洁无暇。

“还是你表哥懂你啊。”许大人顺水推舟,在场的人心如明镜。

霍钰不过是淡淡一笑。

他想舅舅真是得寸进尺。他已搁下婚期,要闻人椿无名无分跟着他,也顾及还琼身体,每每去往临安倍加照顾。

怎么舅舅还是不肯放过,执着得就像娘亲一般,动不动就潜入梦来,要他反反复复发报仇雪恨、一心一意的誓。

如此,还不如将这副躯壳让给他们,由着他们替他去活这一世好了。

就着心中怨怼,霍钰索性将杯中残酒都喝了去。

不出所料,今日之宴与鸿门宴殊途同归。

许大人一句话,霍钰便不能跟着旁人闲闲散散摆袖而去。

既然走不了,不如踏踏实实留下,霍钰因此扬了一脸笑,起身给舅舅、表哥又倒了一番酒。瞧这其乐融融,真想知道最后谁胜谁负。

“表弟,你这架势很有自家人的模样啊。”先出声的是许珙,他抛了个引子,许还琼的长嫂便顺着往下说,“本就是要成一家人的,当初还不是被霍府大郎搅和了去。搅和一回不够,还要搅两回,真是防不胜防。”

言多必失,许珙见许还琼的脸更清冷了,连忙要她闭嘴。

反倒是许大人称她说得对:“有道是事不过三,确实该未雨绸缪,免得又受人钳制。”

“舅舅有何高见?”

“我身在官场,许多事情不便插手。钰儿,纵观家中小辈,还是你最稳重。”

“舅舅实在高看。前些日子遇舅舅同僚求药,听闻舅舅近来与专营停塌(仓储)、解质(放贷)的几位大商贾走得很近。那些人,我可是求见无门。”

许大人定睛瞧他,不急不恼:“自前朝来,便有恤商法令。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至于职权之外的话,我是一句不好多讲。”

“舅舅廉明,是百姓福泽。”

“我对百姓确是无愧于心,可惜——”许大人拖着长音,目光投在了一直不言语的许还琼身上。

“还琼在临安铺子里待得开心吗?”霍钰问她。

许还琼点点头。

“这几日可有再犯头疼?”

许还琼摇摇头,本是不准备开口的,想了想还是问了回去:“钰哥哥可有吃我给你找的药,腿疾是否好了一些。”

“好了许多。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心。”

“我一切都好的。”

两人你来我往,得体有礼,将方才刁钻的场面又缓和了回来。

许还琼的长嫂会看脸色,瞥了许大人一眼,便有勇气张嘴了:“瞧琼妹妹与霍家表弟相敬如宾的样子,多像一对模范夫妇。”

许大人只是笑,并不接话。

反而许还琼忽然变了口吻,既怒气冲冲又夹了些委屈,她朝众人丢出一句明白话:“你们明知我配不上钰哥哥,为何还要接连提起折辱我。”

“还琼,你怎么能这样想!”

“琼妹妹,我们哪敢折辱你。我们是为你好啊!”

顷刻间,整间厅堂都是此起彼伏的劝慰声。许还琼是苦的,但她身边有这么些人,纵使真情假意混作一团,到底还是能凑出几分在乎的。

哪像跪在霍府正厅前的那两个女子,等到月儿升起、明星点亮,都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旁人的在意。

箩儿攥紧了闻人椿的手,她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闻人椿捡回的,如今报恩报不成,反倒添麻烦,良心实在过意不起:“小椿姐,那大夫不是说你的身子积了不少寒气吗?这夜再黑下去,更深露重,对你身子不好的。”

“江湖郎中,搭谁的脉都能说出不好的名堂。你又不是不晓得。”

“可你同我一起跪,岂不是往自己身上揽错吗。要是二少爷知道了,会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若我与他之间能解决,一切倒还有转圜。”就怕他自己也是前有狼、后有虎,保全不得。

“都怪我这张嘴!”情急之下,箩儿自扇一巴掌,“是我犯蠢!明明从四娘、五娘那儿看过那么多女人把戏,竟以为这儿是不同的。到头来还是一样,要谨言慎行、步步算计才好活下去。”

她嘴快,一个字一个字随随便便往外蹦,兴许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闻人椿却听得心头一颤。

“还是沈蕉那厮聪明!”箩儿也不喊五娘了,就如在戏班子时候,颇带挑刺地称其姓名,“便是当年身怀老爷的孩子,也不曾付出一两真心。卷到了金银,得了自由身,立马拿着籍契跑路,连孩子都能拿药打了去。”

“连孩子都不要了?”

箩儿点点头:“她讲这孩子又不是郎情妾意甜蜜蜜生下来的,来了这世间也是受苦。”

“我还一直以为她知足于此呢。”

“当时是谁也看不懂,现在想想她是顶自由的了。”箩儿长叹,随后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小椿姐,要不你也跑得远远的吧。那个叫什么的,对,系岛,陈隽大哥说你在那儿可受人喜欢了,你去那儿呆着。别再同他们一起算来算去!”

“怎么可能啊。”闻人椿当她是天马行空。她如今怎么跑,身上系着霍钰千丝万缕的爱,又能跑去哪儿?

沈蕉她是不曾动心,才能舍去一切自顾自潇洒,可她对霍钰是情根深种无法回头,要她留霍钰一个人受狼虎觊觎、仇恨煎熬,她是万万不能。

箩儿看着她,虽她只言片语,神色略微翻涌,却瞧着比戏词之中任何一片唱段都要情深似海。

“你总是这样好。”

旁人却未必识得这份好。便是嘴上不把门的箩儿,也不忍再劝。谁教她的小椿姐自小就是这个脾气。

不然以她的英气模样、能干劲儿,当年也不至于落得一个驯养牲畜的活计。

半个时辰后,小厮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起,粗糙的、尖细的,掺杂在一起,像质地不均的拨浪鼓响个不停。

霍钰回来了,后头领着许家兴师问罪的人。

箩儿偷偷向身后瞄了一眼,那乌泱泱一堆人,身着锦缎亮堂堂,却聚在一起,不肯放过她一个粗布麻衣的。

“怎么办啊。”她喉咙颤着,将气氛烘得更可怕了。闻人椿也没料到会是这个阵仗,身后密集的、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仿佛要将她踩成刚入府的那个小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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