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风有些喧嚣,而且比山下更冷肃,普通人在这里吹一会就受不住的要匆匆离开。
尼克勒斯振袖拂去墓碑上的尘土,露出了有些褪色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一头短发,戴着眼镜,镜片遮掩了眼底的锋芒,练习过千百遍的笑容为他戴上了温和的面具,没有几个人能从笑容下看到他的冷漠。
尼克勒斯将百合花放在墓碑前,他仔仔细细的看一会照片,又看看身侧的燕楼,笑道:“照片上好像小一点。”
燕楼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大概是以前的照片吧。”
尼克勒斯侧头问:“你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吗?”
“没有。”燕楼嘴角抽了抽,“陛下,看完了咱们就走吧。”
站在墓碑前对着自己的照片还是挺奇怪的。
尼克勒斯却说:“等等,我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燕楼微愣,有什么话不对他本人说,却要跟墓碑说?
陛下最近也是奇奇怪怪的呢!
“我想告诉你…时间无法逆转,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那些不圆满的缺憾也很难弥补。”
尼克勒斯垂着眼,神色温柔的说:“但是燕楼,不要让过去成为一把枷锁,一直困住你自己。你的亲生父母和养母做法如何,我或许不该置喙,你自己说放下了,其实你没有,否则你不会立起城墙把所有人推拒在外,也把你自己禁锢在原地。”
燕楼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没有安全感,你想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但不是每个人都对你怀着恶意,也有人在试图保护你,你不需要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偶尔放松下来休息一会吧。”
“你其实可以任性的。”尼克勒斯拉起他的手,“自信一点,你有这个任性的实力,更何况还有我在呢。我向你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些事情不去试试,你可能永远不知道结果……或许会如你所愿呢?”
燕楼垂眼看着他的手,沉默许久后缓缓抬头。
在尼克勒斯略带期待的目光中,燕楼一脸怀疑的说:“陛下怎么知道我亲生父母的事?”
尼克勒斯:……哦豁。
“我…咳…那个,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尼克勒斯差点绷不住脸上温柔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要完。
他想过自己会掉马,却没想到会掉在这么关键的地方,早知道还不如早早承认了呢!
没想到燕楼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淡定的点点头就往外走,“我们下山吧。”
尼克勒斯:“哦。”
他有些忐忑的偷偷观察燕楼的脸色,但什么也没看出来,燕楼还是平时那副不显山露水的模样。
糟糕!人偶肯定是暴露了,想想自己留下的黑历史,他在燕楼心目中的形象可能要崩!
等忐忑的下了山,尼克勒斯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在表白来着…铺垫了那么久,却错过了机会,没能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尼克勒斯有些失望,不过算了,在坟地表白也不合适,下次再说吧。
在上山之前,燕楼就订好了酒店,燕城和猫猫们都留在酒店里玩,这会下了山两人直接回去。
燕楼问:“陛下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他们已经耽搁了两天,在阴阳界能待的时间不多了。
尼克勒斯摇头,他现在比较想回暗黑世界找布莱恩求助。
眼瞅着燕楼照常忙碌一天,淡定的向他介绍阴阳界的产业链,看起来白天的那场疑似表白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直到晚上吃完饭,燕楼领着糖葫芦带着燕城进了隔壁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尼克勒斯揉着糖豆的软肚皮,幽幽的叹气。
其实冷静下来也没那么慌,就是有点发愁。
他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燕楼似乎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是没那么喜欢,还是心结难解?
尼克勒斯想,也许他应该更主动一点把人叼回去,不然跑了怎么办?
以及…人偶怎么处理?
燕楼此刻也在想人偶该怎么处理。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没听懂尼克勒斯话里的意思,就是因为懂了他才急忙找借口跑路。
他怀疑过自己在做白日梦,还怀疑过他耳鸣听错了,但…事实确实如此,尼克勒斯就是在表达与他相似的心意。
在激动之余,燕楼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所以他不但没有回应,还很怂的找借口岔开了话题。
燕楼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怂。
当然,怂完他就后悔了,但后悔了他也没勇气去告白。
他知道尼克勒斯温柔可靠,不会伤害他,但在感情上他退缩惯了,那些扎根的恐惧和卑微不是一下子能消解的。
况且,尼克勒斯暴露了人偶跟他的联系,想想他对人偶做过的事,燕楼就有些绝望。
就这陛下都没打死他,燕楼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现在回去把人偶销毁还来得及吗?
想也知道,不行!人偶不能被销毁,别说陛下准不准,燕楼也舍不得。
可是一想到人偶里住的是陛下的意识,他就不知道该这么面对人偶……哦,前不久他还把人偶变成兔子,睡觉时一脚把人偶踹飞了!
燕楼绝望的捂住脸,满心忧愁的在床上一个翻滚,刚打起小呼噜的糖葫芦被掀下了床。它迷茫的睁开大眼睛四处张望两眼,好像没有危险,床边铺的地毯也很柔软,糖葫芦打了个哈欠就在趴在地毯上继续打起了呼噜。
剩下燕城委委屈屈的缩在床边边,他瞅一眼仍陷在纠结中的燕楼,又瞅一眼地毯上睡得很舒畅的小伙伴,默默抱起枕头下了床,跟糖葫芦挤在一起作伴去了。
别说,地毯上睡得舒服多了。
第102章 阴阳界
两个小家伙在床下睡得很香, 燕楼却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
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燕楼觉得他不能这么怂。
陛下都已经明示了,他也应该鼓起勇气去表个白, 然后只要陛下一点头就能皆大欢喜了!
迎着朝阳的光芒, 燕楼下定了决心要去表白。他可是什么风风雨雨都经历过的大佬, 一句话, 三…四个字, 有什么难的?
陛下也说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不要太多顾忌。
燕楼当机立断的从床上爬起来,趁着这股勇气还没落下去, 他决定立刻去找尼克勒斯。
但是刚下床, 他的脚就踩到了一个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
燕楼低头一看, 他的脚下是糖葫芦粗粗的尾巴, 而睡得迷迷糊糊的糖葫芦正茫然的看着他。
糖葫芦:“嗷?”
燕楼缩回脚,小声说:“没事,你继续睡。”
糖葫芦听话的趴回去,大尾巴也卷起来藏进肚皮底下。
原本在睡梦里啃糖葫芦耳朵的燕城也醒了,他把压在糖葫芦肚皮下的脚收回来, 嫌冷,又给塞进去。
燕楼看得无语, “你们这么跑这里来了?”
难道又是他作的孽?不能啊, 他昨晚压根没睡着……应该不能吧。
燕城瞪着冷冷清清的大眼睛瞅了他好一会, 最后也没控诉他, 而是慢吞吞的把床上的被子扯下来盖上, 抱着暖烘烘的糖葫芦继续睡觉。
燕楼心虚的摸摸鼻尖, 避开他俩出门。
刚走出卧室, 迎面就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差点撞到他脸上,还好霍拉斯反应灵敏的来了个急转弯,又风驰电掣的飞回去。
客厅已经成了它们的战场,软糖把霍拉斯当逗猫棒扑,糖豆跟奶糖打得不可开交。当然,糖豆懒,大多数时候是奶糖在凶狠的要揍它,糖豆一只爪子就能把瘦小的奶糖推出去。
在这一片混乱中,尼克勒斯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翻书,周围的闹腾全然影响不到他。
一看到尼克勒斯的身影,燕楼的心跳就隐隐加速,刚才给自己下的决心瞬间跑了个干净。
见到尼克勒斯回头,燕楼深吸一口气,原本迈出去的脚步一转,他迅速转身、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尼克勒斯:?
他看着冷冰冰的门板一愣,怀疑自己是被嫌弃了。
没想到燕楼对他的隐瞒竟然这么生气,气到第二天都不想看到他,尼克勒斯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哄哄,于是一脸凝重的拿起手上的书再次认真翻阅。
玻璃茶几反着光,书脊倒影上有着清晰的几个大字——恋爱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