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从外面回来,见走廊里站满了人,问了情况,知道是齐雁飞故意来泄私愤的,也走过来劝说他。老齐骂了一会儿想找台阶下场,瞅见老陶这时候过来假情假意,联系到他与老邵穿一条裤子,又觉得他在自己的事情上没有添过好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熄灭的火又燃了起来,骂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领导,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老陶听他拐着弯把自己也捎带骂了,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老齐站在走廊里嚷嚷骂道:都不是什么好货,大权压我,小权欺我。都清楚老齐说的“大权”是老邵,“小权”是老陶。
收不住场时候,区长老凌走了过来。老凌和老邵在同楼里办公,只是不在同一楼层。听楼上吵吵嚷嚷,一问知道是环保局长老齐在闹事,就放下手里的工作过来了。老凌在老邵的楼下,对老邵那里的吵吵闹闹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在意过,不但不在意,冥冥之中巴不得闹得更凶,让老邵难堪丢人。今天听说老齐骂得老邵不敢出办公室,觉得是介入的好机会。一来老邵摆不平的人,他摆平了,能显示出区长的威望和能力;二来替老邵解了围,可以融洽弥合与老邵的个人关系。
老凌走过去拍着老齐的肩膀,笑呵呵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嚷嚷几声就算了,都能理解,但不能跟邵书记嚷,邵书记是一把手,不能让他分心,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老凌关在屋里让你骂三天三夜。老齐说不关你的事。老凌说谁的事都不行,邵书记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我给你说句话比放屁响,就回去吧,有什么话关着门说不了?有啥疙瘩解不开?老凌半哄半推着老齐往前走。老齐嘟噜说我就是让有些人看看,我老齐的头好剃不好剃?不要欺人太甚。老凌笑着说我说话你也不听了?我和邵书记的面子加在一起还不够一个面子?老陶在办公室里听得真切。他清楚齐雁飞是老凌的人,只唯老凌的马首是瞻。今天的局面老凌完全可以装聋卖哑不去解围,然而老凌出现了,且真心实意去帮助老邵,不得不让老陶再一次评定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并且对老邵给他说过的话打了个问号。如果两人的关系还是两看相生厌,老凌对面前的境况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儿,不会去主动平息事态;平息了,说明两人的关系向前迈出了一步。老凌能把老邵捧在他的前面,不计较尺短寸长,此非仅仅是两人关系解冻可以解释的。老陶确信他们俩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
过了一段时间,是老邵的生日。以前逢到他的生日,老陶就会召集一拨人在晚上庆贺。今年给他过生日更有意义,老陶对明年的换届寄予厚望,想通过换届在仕途上向前跨一步,老邵作为一把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老陶把过生日的意思给他一说,老邵支支吾吾没有吐口。老陶说只邀请平素里与你关系近的一些领导,热闹热闹,图个添富添寿的吉祥。老邵摸着下巴迟疑一会,说这样是不是不合适?别人会不会觉得我们搞亲亲疏疏?老陶不以为然,说地点时间都确定下来了,让他圈点参加人员。老邵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名字,第一个名字是老凌。老邵的作法常于以往,以往他过生日,总是躲着不让老凌知道,怕在背后捣鼓惹是非,这次却主动邀请,老陶不觉一愣。
其实,老邵在生日那天是磨不开身子才这样做的。老凌急于与老邵通融关系,先通过老陶把他的善意传递过去,后在齐雁飞大闹老邵办公室时替他解围,老邵很清楚这是老凌伸过来的橄榄枝。老邵也有想法,想在换届中提拔出去,就需要煤都区有一个平稳和谐的环境,而老凌又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搞好了老凌的关系,老凌就会熨皱去皴,把煤都区的表面弄得平平展展光光溜溜;反之鸡飞狗跳,闭着嘴鼻子冒烟,捂着鼻子嘴出气,对他就会形成不利,老邵同样需要与老凌通融关系。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生日前老凌给他老邵电话,说要为他过生日庆贺。老邵心里一热,说承蒙你惦记,你的祝福是我生日收到的最好礼物,过生日就免了,省得别人说闲话。老凌说我这个人就有个臭毛病,偏偏爱上歪脖子树,别人越说闲话,我越要给你过生日,看能嚼出什么舌头来。
把时间定在老邵生日的晚上,地点定在落凫市大酒店。老邵放下电话,坐在办公室里犹豫起来,老凌确定的这个时间与老陶提前预约的时间相同。如果现在把老陶的预约取消,私下去赴老凌的生日宴,区里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日后被老陶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己呢。老凌的预约更不能取消,能放下身段来迎合就已经委屈了,如果热脸贴不住个热脸,今后就不是热脸冷脸的问题了。老邵不能失去这个与他和好的机会。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必要去躲躲闪闪,把老凌和老陶中间的格子打掉一起过生日,也许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老邵的生日宴上,老凌丝毫没有生疏之感,反客为主成了主角。虽然在老邵面前主动示弱,但场面上不卑不亢,把气氛调节得云飞水流,非常融洽。倒是老陶显得拘谨,有一些莫名的失落,仿佛在他和老邵之间夹进个异类,间疏了他们的关系。
大家都给老邵敬酒。老凌给老邵一连端了三杯酒,老邵虽然不胜酒力,但没有丝毫推脱一饮而尽。轮到老陶给老邵敬酒,老邵只是象征性把酒杯放在唇边湿了湿,这让老陶心里不舒服,敬完酒木木地坐在座上怅然若失的样子。
老凌脸上笑成一朵花。由于酒精的浸润红彤彤的,端起一杯酒走到老陶面前,要与他碰酒,老陶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老凌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老陶何必要什么都在乎呢?很多事情在乎了,就成了事;不在乎就不是事,这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老凌说的是双关语。面上说的是喝酒,下面说的是老邵老陶和他之间的关系。
老陶心里品摸老凌的话,更确定老邵和他坐在一条板凳上。这让老陶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老凌的侵袭,老凌是气场很大的人,足以吞噬他与老邵建立起来的关系。
老陶感到心悸。
第26章
在处理大江和小凌的事上袁风一直举棋不定。处理大江了,害怕大江他爹翟贵惹是生非,拿四婶的事鼓动村里上访,把铜钱小的事磨成了碾盘大,让他鱼没有吃到被鱼刺卡了喉咙。处理了小凌,又害怕小凌借题发挥,把平平常常的事舞弄成牵扯区长老凌的大事,让他陷入被动。袁风在这件事上做了冷处理,心想等热豆脑放成了凉豆腐,糊里糊涂做个了断。
从老凌办公室里出来,袁风感到身上无比轻松。回到局里把班子成员召集起来开会,会上他一反过去丝丝秧秧,言左而顾右的作派,亮字亮背把处理两人的方案端了出来。都看出来,局长把圈画圆了才会如此气势,也都顺着袁风的意思附和。会上形成对两人的处理意见:大江经常旷工早退,从拆迁办的签到记录上查证,有六十多个签到日没有签到,违反工作纪律,按照有关条例,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小凌存在长期不到班的情况,虽然事出有因在家养病,但没有向局党委写书面报告,更没有履行请假手续,给予小凌行政记过处分。都清楚,局长采取的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办法,大事化小葫芦僧判了葫芦案。
散会从会议室出来,黄简就把消息给翟贵电话作了通报。翟贵在心里琢磨了琢磨,觉得虽然费了劲,没有达到不处理大江的目的,但就这个处理,已经算是轻之又轻,更何况与对方相比,区长的堂妹也作了相同的处理,感觉自己的脸与人家区长的脸一般大,心里便得到了平衡。又想祸因是大江引起的,反觉得占了便宜。
小凌不能接受。这件事从开始至今,事因大江而起,最后却七转八拐把她也作了处理。暂且不说周围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如何看待她,单在乔福长面前,她就感到无地自容交不了差。事发初始乔福长想大事化小做冷处理,是她一时逞强咽不下这口唾沫,把事情弄到局里,却是这样的结局,她以后在丈夫面前还怎样抬头?还怎样做人?小凌决定不能把这件事放下来,为了全家人在单位的颜面,也为了她在丈夫面前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