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袁雯不在家里,闫沭和闫芳芳说了一声要去同学家一起做作业,便去了周佼那边。
市南路的房子那么大,以前徐诏问一直想让闫沭住过来,他总觉得自己得有血脉流传,离婚后闫芳芳把闫沭的姓氏改掉,这也让他耿耿于怀。但闫沭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能强求,他能把怒火撒到别的小孩身上,却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徐诏问躺在医院,在没有他邀请的情况下,闫沭倒是一直常常光顾这里。就像是野兽入侵领地一般,抹杀掉了一切从前的气息,留下自己的标记。他们在无人的空旷的大房子里,肆无忌惮地做着一切若让徐诏问知道后恐怕从病床上跳出来的事情。
闫沭抱着周佼,在那张真皮沙发、在阳台的花架、在旋转楼梯、在徐诏问的书房……许许多多房子的每一寸角落,肆无忌惮地接吻拥抱。
周佼像是一朵即将干枯的花蕾,由温柔浇灌,重新绽开鲜艳。
高二期末考结束,一帮子学生从教室里出来,开始计划着暑假怎么过。
闫沭和周佼分在了两个考点,闫沭这边的监考老师正好是戴衫。考完试,闫沭快要离开教室的时候,被戴衫喊住。闫沭回头,戴衫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这间教室的空调坏了,只有天花板上两个吊扇转动,天气热,吹出来的风都算不上凉。闫沭眉头微皱,额面上沁出汗。
“闫沭,之前我和你说的,考虑得怎么样?”
“老师……”
戴衫看到闫沭的表情,打断他的话道:“我都帮你问过了,你这个情况,在国外不算少数,这是能治好的,暑假过去,开学回来又能练击剑了。”戴衫把手上收上来的试卷放进牛皮袋里,细细的白线绕着袋上的扣子几圈,而后又道:“我是真觉得你有天赋,不想看你就这样荒废了。”
闫沭沉默,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声。
周佼早早写完了试卷,只是这不能提前交,他好不容易等到了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后,交了试卷从教室里出来。他跑到闫沭这边,就看到闫沭正和一个老师说话。
周佼喊了一声,戴衫见到他眼前一亮,立刻朝他笑道:“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学霸吗?”
周佼抓紧了背包带子,他看了眼戴衫,不太喜欢对方说话的语气。他朝戴衫点点头,而后走到闫沭身边,问他:“哥,你怎么还不走?”
闫沭说:“马上就走。”他说着对戴衫道:“老师,我有别的打算了,所以我就不去了。”
周佼随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戴衫便对周佼说:“你也帮我劝劝闫沭,我在国外给他联系了一个治疗腿上非常厉害的医生,这个暑假接受治疗,百分之九十几率能康复,回来后又能击剑了。”
周佼哑然,闫沭立刻说道:“我不会去的。”说完,他生硬地与戴衫谢过后,便攥着周佼的手往外走。
周佼跌跌撞撞跟在闫沭身后走着,走到楼下,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跌倒。周佼喊了一声慢点,闫沭脚步一顿,停下来回头看着周佼,他说对不起。周佼摇头,闫沭用手碰周佼的脸,手指的温度是滚烫,后背出了一层汗。他垂眸,鼻尖细细的汗珠,轻声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没说要和你分开。”周佼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把闫沭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手里,像是夹心饼一样,热乎乎的。
闫沭像是再确认,说道:“我不会去国外治疗,也不想再练击剑,我一分钟都不会和你分开。”
周佼张张嘴,深吸一口气后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国外,我可以陪着你治疗。”
“真的吗?你愿意和我一起?”
周佼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去抓闫沭的手,手指交错握住,他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他顿了顿,低声说:“反正你别想丢下我,我是牛皮糖,黏上了就甩不掉了。”
丰城暑热,周佼在家里等着签证下来。
房间内开了空调,他是非常怕热,穿了一件短袖,裤子也没穿,浅蓝色的内裤裹着白色皮肤,仰面躺在凉席上,拿着手机和闫沭发信息。
因为要出国治疗,在等签证的这几天,闫沭就在家里加紧写作业。准高三生就是这么惨,周佼嫌热不出门,就和他视频通话,趴在床上看着屏幕里的闫沭。
周佼的衣领比较低,他趴在床上,小腿弯曲着,轻轻摇晃。闫沭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从衣领里漏出来的大片皮肤,那段肤色白到发光刺眼。闫沭低下头,心神不宁盯着卷面上的数字。
“哥,你左边第三道题写错了。”
周佼声音懒散,拖着尾音慢吞吞说着。
闫沭掀开眼帘,低咳了一声,左手压着纸面,别的没说,就让他把衣服穿穿好。
周佼肩膀抖着,笑得花枝乱颤。手机都扶不稳了,他半张脸支在床上,侧头看着视频里的闫沭。手指轻轻点着屏幕,笑着说:“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闫沭微微侧头,一声不吭。
闫沭在家里做了半小时的试卷,他们的签证终于批下来。戴衫给他了个地址,又给他安排了人在机场接应他们。闫芳芳和戴衫一起送闫沭到机场,周佼在闫沭出发后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是会晚点到。
闫沭以为他是想等闫芳芳走了后再出现,便说好。
闫芳芳在闸口外抱住了闫沭,她对于闫沭的教育一直都比较松散,她希望闫沭能过得开心,人生不要留有遗憾。所以这次去国外治疗,她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在外面说了一会话,闫沭便过安检到里面去候机。他在候机口等着周佼,等了大概足足一个多小时,飞机起飞的播报想了几次,周佼还没来。
闫沭茫然站着,他环顾四周,目光从一张张乘客的脸上掠过,却没有一个是周佼。
他拿着手机,给周佼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人接听。
机场播报又响了一次,闫沭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看到周佼的信息。
目光停滞在了手机屏幕上,几行字刺痛着他的眼球,弹出来的信息写着,我不想陪你去治疗了,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7 17:44:55~2020-01-19 17:3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bra 10瓶;揽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周佼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闫沭是他这场梦里的主角,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带着他脱离苦海,逃脱噩耗。
可梦就是梦,梦醒得快,美梦更是。
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散落在地,他被人拖到了书房,已经醒过来的徐诏问坐在轮椅上,像是一条毒蛇盯着周佼。李铭站在徐诏问身边,低头,神情怜悯。
袁雯走到书房门口,周佼声嘶力竭叫了一声妈,声音绝望。她打了个哆嗦,手指关节泛白,最后还是轻轻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书房里传来周佼的哭声。
地上是摔破了的玻璃杯,周佼额头划开了一条豁口,鲜血立刻溢出。他脸色煞白,嘴唇的颜色和脸的颜色都差不多,黑色的头发贴着脸颊,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徐诏问。
徐诏问坐在轮椅上,目光幽森看着他。
周佼打了个哆嗦,额角的血往下流,淌在了眼皮,挂在睫毛,一滴滴落在脸上。他也没去擦,直挺挺地站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是一个星期前醒过来的。”李铭在旁回答,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佼。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徐诏问的声音沙哑,周佼不能一下子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轻声道:“你让我走吧,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你喜欢的小男孩了。”
徐诏问微微侧头,李铭推着他来到周佼身前。周佼脸上斑驳着红,看着很可怖。轮椅碾过地毯,而后慢慢停下,徐诏问抬起手,轻轻一拽,周佼被扯到他面前,身体微微颤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闫沭的小伎俩?”
徐诏问嘴角勾起,周佼睫毛颤抖,身体无法抑制地哆嗦。
“和闫沭做了吗?”徐诏问的手指按在周佼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