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三界的人。是我，都是因为我。”柏麟站立不稳。
天帝又叹道：“你总认为生了心魔的是战神，是罗喉计都，其实真正有心魔的是你自己。世间万事万物原本都是空。无中生有，阴阳翻转，相生相克。天界本是空，修罗亦为空。既皆为空，又何来天界为尊，而人界，魔界，妖界为卑呢？”
“你就是过于在乎天界安危，才中了心魔，解不开罢了。”天帝悠悠叹息。
柏麟神色大变，想要说什么，却被不耐烦的褚玲珑打断：“柏麟，你现在可知罪？”
柏麟朝天帝跪下，决然道：“帝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三界苍生。我自当削去神格，散去神法，以慰苍生。”说完，他伸出手，要朝自己下手。
褚玲珑却拦住了他：“你凭什么对自己做出惩罚？你以为你削去神格，散去神法，就能抵销你的罪孽吗？我看你是想让自己心安吧。”
“我告诉你，柏麟，不行！”褚玲珑一脸正色，“你的罪不能你说了算，怎么惩罚也不能由你自己做决定！”
柏麟听了，脸色又一变，对天帝说：“但凭帝尊发落。”
“为什么要让天帝罚你？你明知道天帝修无为道，并不管这些小事。你让他罚你，恐怕会罚得更轻吧？”褚玲珑挑眉，“天帝，让我来处置他可好？”
天帝又是一声长叹，说：“玲珑，得饶人处且饶人。”
“哼。”褚玲珑挥手，让柏麟跪到了罗喉计都面前，说，“计都，就是这个人，枉顾你们之间的情意，做下了卑鄙无耻之事，害你受了千年苦楚。如今他跪在你面前，任你处置。”
罗喉计都微微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柏麟，忽然挥手让柏麟站了起来，说：“千年前，君是我唯一挚友。今日纵然有罪，也不当受如此折辱。”
褚玲珑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相比做下恶事的柏麟，罗喉计都倒是真君子。
柏麟站起来之后，看着罗喉计都，觉得羞愧难当，说：“我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处置。”
罗喉计都面无表情，道：“柏麟，你让我修罗族全灭，将我抽筋剥骨。这番痛苦，我要你一一承受。”
褚玲珑突然说：“计都，魔都那里，还有一部分修罗留下了自己的一半元神和躯体。”
“哦？”罗喉计都顿时面色一喜，若是有躯体和元神，哪怕只是一半，也可以复活。他看着柏麟，忽然觉得心中的仇恨没有那么大了。说起来，他对柏麟最大的仇恨，并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柏麟操纵他覆灭了修罗全族。
罗喉计都看着柏麟，说：“既然如此，那就先借君的修为一用。用你的修为，来复活剩余的所有修罗吧。”他挥手，抽取了柏麟的所有神法修为。
柏麟任他施为，并不反抗，默默不语。
罗喉计都抽完柏麟的修为神法之后，沉默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褚玲珑说：“计都，继续啊。他将你抽筋剥骨，这个仇还没报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将他抽筋剥骨，心魂封印入琉璃盏，血肉和元神做成修罗族的打手，然后转头打上天界。”
柏麟顿时大惊，看着褚玲珑一脸不可置信。
“看什么看，这不是你干过的事吗？”褚玲珑一脸不屑，“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受不了了？”
柏麟脸色大变，看着面无表情的罗喉计都，这才知道他当初对罗喉计都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如果真的那样，他宁愿身死道消。
柏麟惨然低头，说：“只求罗喉兄大仁大谅，赐我一死。”
罗喉计都依然面无表情。
褚玲珑知道他心中难以决断，走到他旁边，轻轻拉着他的手说：“计都，我知道你心中存有仁义，可是柏麟所做实在太过，不罚他怎么警醒后来人？你若是心中不忍，赐他一死，也算便宜他了。”
罗喉计都看着褚玲珑拉着他的手，说：“我没有不忍。”
“好，你没有不忍。”褚玲珑顺着他的话，说，“看柏麟那个样子，你就算留他一条命，他也没有面目再活下去了。你若是不想动手，赐他一个自裁也可。”
罗喉计都顿了一下，说：“柏麟，你自裁吧。”
柏麟无声笑了一下，低声说：“多谢。”而后伸手自裁，神魂俱消，再不复天地之间。
罗喉计都眼睁睁看着柏麟自裁，并没有阻拦。
“这才对，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褚玲珑拍拍罗喉计都的胳膊，“不要伤心。”
“我没有伤心。”罗喉计都加强了语气，以示强调。
“好，你没伤心。”褚玲珑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哇哇大哭，让她一愣。原来柏麟死后，原来一直被他拘着的小腾蛇掉了出来。小腾蛇看着柏麟自裁的位置，心中悲痛，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我还在写~
☆、天帝，你可知罪？
“……”褚玲珑被小腾蛇这么一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见小腾蛇哭得实在伤心，就像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哭得哽咽难言，哭得泪流满面，不由叹息一声。
纵是再恶的人，心中也有善的一面，何况柏麟只是误入了歧途而已，只是他歧得有点儿大。
其他人见腾蛇哭成这样，虽然心中恻然，却并未劝告。只有璇玑，见腾蛇哭得实在伤心，拿出了一个手帕，递给他，轻声说：“擦擦吧。”
腾蛇愤愤地接过来，将鼻涕眼泪全抹上去，然后继续哭。
褚玲珑被他哭得头痛，说：“别哭了。”
“要你管！”腾蛇把头一昂，哭得更大声了。
“果然是小屁孩儿。若是论痛苦，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比你承受得多，你凭什么哭？”褚玲珑叹息。
“你知道什么？”腾蛇扭头瞪她，“帝君对我极好，我为什么不哭？”
“你只知道帝君对你极好，那你知道他对别人做了什么吗？”褚玲珑说，“你刚才被他拘在袖中，应该听到这里的一切了吧。他对罗喉计都所做的一切，不该死吗？”
腾蛇一塞，不再说话，只是眼中依然泪流不止。
褚玲珑指指无支祁，说：“他叫无支祁。千年前，柏麟拿走了罗喉计都的均天策海。他心中不愤，凭着一腔孤勇从天界偷了回来。可是柏麟却以此为由，命战神将他关押在焚如城底层整整千年。他是一只猴子，一只喜欢上蹿下跳的猴子，关了他千年，比杀了他还痛苦。”
她又指指禹司凤，说：“这是一只十二羽金翅鸟，但这只是他这一世的身份。千年前，他是天界的金翅神鸟，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羲玄。”褚玲珑看了天帝一眼，又对腾蛇说，“千年前，柏麟以战神造反作乱为由，将战神押赴落仙台，实行天诛。是羲玄舍身挡住了天诛之刑，并且用削去万年仙骨，轮回十世为代价，来换取战神的一线生机。腾蛇，他受的痛苦，可比你少吗？”
腾蛇泪眼朦胧，说不出话。
褚玲珑又拉住璇玑的手，说：“腾蛇，你再看看璇玑，可觉得眼熟？”
腾蛇擦擦眼泪，看清璇玑的长相，不由惊讶：“战神？”
“对啊，璇玑就是被柏麟一手造出来的战神。”褚玲珑说，“柏麟夺了她的六识，让她成了天界的傀儡，命她灭了自己全族。后来战神知晓了一切，愤而向柏麟讨个说法。柏麟却操纵琉璃盏，要杀了她。后来虽然得羲玄之助得以轮回十世，却九次失败，直到这一世，才终得圆满。”
“腾蛇，与他们的痛苦比起来，你的痛苦又算得什么。”褚玲珑叹息一声，“柏麟对你好，你哭他是应该的，只是这不能掩盖柏麟犯下的累累恶行。他此番自裁，已经是罗喉计都宽容大度了。”
腾蛇再也忍不住，又失声痛哭。
褚玲珑挥手，将腾蛇手起来，对璇玑说：“璇玑，今日前来，可曾后悔？”
“姐姐，我不后悔。”璇玑摇头，“我知道姐姐一心对我好，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痛苦的过往。只是姐姐也说过，该知道的总要知道的。”
“很好。”褚玲珑笑了笑，说，“造成你痛苦的根源，柏麟乃是首恶。首恶虽除，却还有助纣为孽者尚在。”
“当年柏麟造战神，在天界并不是绝对的秘密，知道的绝对不止一人。这些人明知柏麟作下如此恶事，却顺从于他，听命于他，也有恶因。”褚玲珑朝上看，挑眉，“天帝，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