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闷热,昏了头的两个人毫不在意。
“陈纯然,我幸福得要死了。”薄兆莛颤声说。
陈纯然“嗯”了一声回应,不同平时的清冷,黏腻腻的鼻音,短短一个字拉得很长,甜得要把人融化。
薄兆莛觉得自己就是死在这一刻也愿意。
陈纯然一双手揽住他脖子,身体像软软的像没有骨头的藤蔓,紧缠着他,皮肤微凉、细滑。
裸-露在外的皮肤相触,一阵激烈的颤栗,薄兆莛急促地喘,觉得忍不住了。
如果忍不住冒犯了她,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收紧柔软的手,像蛇一样温柔地绞杀了自己。
陈纯然低低说话,模糊不清,很短的音节,只有两个字,似乎是“傻瓜”,而后,她主动吻住他,很轻很轻,很软很软,她亲吻他的眉毛,他的眼睑,他的脸颊……
不合时宜的冲动消失了,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温软的柔情。
公鸡啼,天蒙蒙亮,亲得嘴唇红肿的两人才停了下来。
薄兆莛的伤腿没大碍,陈纯然带来的药没派上用场。
在灶下底村的医疗卫生宣传艰难。
落后和愚昧是如影随形的挛生姐妹,村民们听不懂陈纯然讲的,也没兴趣听。
陈纯然讲了几日理论后就改变了策略,转而跟村民探讨吃饭喝水睡觉生儿育女等琐事,谈话中无声地将卫生知识渗透进去。
每一个做父母的都无一例外希望孩子健康地活着,陪着自己变老,做儿女的也都会伤心父母早逝,陈纯然借一些极小的事状似不在意地说了讲卫生的好处,从简单的饭前便后洗手,到剪指甲脚甲除污垢避免细蓖,洗头洗澡等,到略复杂些的避孕,月子保养,夫妻生活卫生等。
她极有耐心,还亲自给脏兮兮心泥猴一样的孩子剪指甲脚甲洗头,大人和孩子看着好好儿的,不少身体有病不自知,陈纯然一一把脉,或是山里寻草药,或是让冯杰出山时买药回来。
买药的钱都是薄兆莛赞助,身边有个提款机,办起事来得心应手。
薄兆莛欢喜了几天就一肚子幽怨。
陈纯然忙起来完全无视他,两人天天见面,却没单独说上话,更不说亲热了。
再无知的人也分得清好歹,陈纯然真心为村民好,村民非常喜欢她,她的身边大人小孩一群没落单的时候,晚上忙到深夜才入睡,薄兆莛能偷偷去敲门,可看她整天那么累,舍不得吵她,憋得少年时都没长的青春痘如雨后春笋遍布额头。
陆续有支医支教的人员来到灶下底村,不过,村民们最喜欢的还是陈纯然,陈纯然仍是很忙。
陈纯然到灶下底村两个月,假期还有一个月时,冯杰出山时带回消息——中心医院通过大江传话,要求她马上回去。
“有没有说为什么事?”陈纯然微微变色,担心郎泽出什么事。
离开医院那么久,不应是工作上的事,生活上,除了郎泽,没别的牵挂。
“没说。”冯杰说。
陈纯然急急收拾了东西出山。
薄兆莛舍不得跟陈纯然分开,陪她一起出山。
新闻报导经过一段时间后,热度过了,有冯杰跟进就可以。
两人到山脚,手机信号通,嘀嘀嘀消息进来提示音不断。
陈纯然顾不上看信息,先打郎泽手机。
电话接通,传来郎泽温和的声音:“小然。”
“老师我吓死了,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陈纯然捂住胸膛,止不住流泪。
郎泽是她心理认知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虽然现在有了薄兆莛,但郎泽是不一样的。
牵肠挂肚,听得这么一句,郎泽心中所有的不甘心烟消云散,微微笑:“是老师疏忽了,让大江的人传话时没说清。”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罗斌妻子烧伤好了,数次整形美容,身上烧伤痕迹淡到可以忽略不计,大喜之余,做了两面锦旗,敲锣打鼓,一面送江华医院,一面送到中心医院烧伤科。
陈纯然救治他妻子时执业医师资格证被医院扣着,可算是无证行医,却又不完全是,中心医院不了解当时情况,陈纯然是辅助还是主刀性质也不一样,又不想找江华了解,都知道江华想挖陈纯然去江华医院,覃清甚至怀疑罗斌大张旗鼓送锦旗就是江华暗中授意的,要把陈纯然弄得在中心医院呆不下去,于是急忙召陈纯然回医院。
“我是主刀……”陈纯然把当时情况详细地毫无保留讲给郎泽听,“当时情况很危急,患者也许能捱到人民医院,也许不能,我心里只想着救人,就……”
“你做得好,没错。”郎泽断然道,刚硬坚定的口气,“医生学医术就是为了救人,生命至上,当时你要是不救,患者在送别的医院路上心跳停止救不过来了,那才是错,而且是无法弥补无法挽回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这件事老师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老师,对不起总是给你添麻烦。”陈纯然哽咽。
“这样的麻烦你如果不添老师才生气。”郎泽笑道。
陈纯然跟郎泽的电话通了近一个小时。
薄兆莛蹲墙角数蚂蚁,一面吃醋,一面自得。
郎泽对陈纯然再好也没用,陈纯然是自己的,郎泽抢不走。
两人第二天下午两点回到W市,陈纯然直奔医院,薄兆莛回家。
几个月没看到儿子,何笑眼眶濡湿,差点喊心肝肉,连薄明光都在听说儿子回家后,丢下公司的繁杂的事务急忙回家。
薄兆莛黑了,脸庞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如山顶青松,崖上岩石,扑面锋锐气息,更有气概了。
薄明光满意看着。
儿子以前也很出色,看起来却还是男孩,这会儿才是男人。
环境还有女人给他带来的变化。
陈纯然去了灶下底村一清二楚,却不直接问儿子跟陈纯然的发展,招呼儿子沙发上坐下,迂回曲折:“回来了就别再走了,约灵灵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三十岁了,该结婚生子了。”
薄兆莛差点炸毛,跳起来,大叫:“爸,你可别搞破坏,陈纯然面前不准提什么纪灵灵。”
薄明光假装讶异,挑眉:“跟陈大夫有什么关系?”
“我跟陈纯然……”薄兆莛忸捏,脸蛋红通通,差答答说:“我们谈恋爱了。”
“你跟陈大夫谈恋爱?”薄明光声音高了八度,心中很喜欢陈纯然,面上却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无所谓,反正我是一定要跟陈纯然在一起的。”薄兆莛丝毫不住心上放,往楼上走:“我去收拾东西,我自动扫自己出门。”
“说的什么话,你妹妹不在了,你还要丢下我们两个老人吗?”何笑哭起来,“你爸是担心陈大夫工作太忙了,天天呆医院不顾家,你俩结了婚还跟单身一个样。”
结了婚还像单身一样!
薄兆莛在灶下底村那两个月深有体会,上楼梯的脚顿住。
“你妈说的就是我的心里话,我这是为你好。”薄明光说。
“回来,一家子商量一下,妈帮你劝你爸。”何笑哄薄兆莛,过去把儿子拉回沙发坐下。
这些日子跟薄明光商量过,两人唱起双簧,一人扮白脸,一人演黑脸,最后,薄明光勉强让步,答应陈纯然如果辞职,做家庭主妇也好,到三和上班也好,他就同意薄兆莛跟她结婚。
薄兆莛没注意到,自己刚说了跟陈纯然谈恋爱他爸就奔结婚上面去考虑了,坚决否定:“让陈纯然辞职?怎么可能!她那么热爱工作,心里眼里都是病人。”
“她心里眼里只有病人,那你算什么?”薄明光反问。
薄兆莛如被戳了口子的皮球,霎地泄了气。
他真的不想像个深宫女子,长夜寂寂孤枕难眠,幽怨地等着陈纯然偶尔有空临幸自己。
从家里出来,薄兆莛到陈纯然家楼下等她。
陈纯然没有回家。
薄兆莛到医院找她,她先是在手术室里,接着要陪病人,连跟他说一句话的空当都没有。
满肚子委屈,不想回家,怕他爸说“看吧我没说错吧必须让陈纯然辞职”,薄兆莛转去单位报到。
杜守波在训人,看到薄兆莛,热泪盈眶。
“你再不回来咱们电视台就得倒闭了,这班人一点不会抓新闻,陈纯然无证行医,市电视台和其他媒体都报导了,咱们大江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