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清坚决不同意。
余远昆也有不同意见。
他深知郎泽性格,定会不顾一切保陈纯然。
覃清说:“陈纯然是个什么样的大夫外头的人不清楚,咱们医院里面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播放了后来从保卫科调来的门诊大楼一楼录相,放大陈纯然接诊病人时的情形:“陈纯然最开始很尽职,变化在她剪开病人裤子查身上伤痕时,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紧接着薄兆莛冲过去扶陈纯然,后来的镜头里,陈纯然的身子被遮了大半,看不清她脸上神色。
“就算有什么隐情,也不能急诊现场扔下病人吧?而且你们看,薄兆莛追着她问原因了,她不说。”彭景星说。
覃清无语。
余远昆紧盯着视频,让来回播放了几次,沉吟些时说:“先把这个完整视频放到微博上去。”
“院长,你想保陈纯然?”彭景星问。
“没想保谁,只是让大众了解完整的真实的事件经过。”余远昆淡淡说,宣布散会。
出了医务科,余远昆在电梯口碰到匆匆往外奔的郎泽。
郎泽冲他点了一下头,脚步不停。
“阿泽,你去哪?”余远昆喊。
“小然情绪很不好,我去看看。”郎泽急匆匆说。
夜里,没有病患,只有导医台两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大楼空旷寂静,急促的咚咚脚步声格外响,话音落,人已奔出了大楼。
余远昆眉头拧成细结,阴沉沉站了一会,回转身往医务科去,半路上顿住,叹口气,又回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里面谈笑着出来房艳和妇产科几个女医生,齐声喊:“余院长。”
余远昆颔首,忽地眉心一动,喊道:“房主任,你等一下。”
房艳停下:“余院长,有事?”
“我记得你们妇产科不少未婚女大夫?”余远昆问。
“是啊,不少,还都是三十好几大龄未婚,工作忙得有男朋友的都吹了,没男朋友的连相亲都没时间,上次院庆想借着机会内部消化,也有几对看上眼的,谁知后来又忙得没时间约会,不了了之。”
说起这个,房艳作为妇产科科室主任,操心的很。
余远昆问:“有没有跟郎泽相配的?”
“朗主任?”房艳讶异,迟疑片刻,说:“听说静初在M国那边一直没再婚,怕是还在等着朗主任。”
“不可能的事,她要是对阿泽还有意早就回来了。”余远昆微有不满。
房艳“嗯”一声,左右看了看,凑近余远昆,小声说:“静初要是不回来了,恐怕也用不着给朗主任介绍女朋友吧?陈纯然……”
没往下说。
余远昆面皮跳了跳,想不到连房艳都有这样的想法,嗓音带了怒气:“都在传阿泽和陈纯然的事?”
“也不是,我因为老孟在烧伤科,听了一些。”房艳说。
“你觉得能行?”余远昆沉声问。
房艳沉默。
郎泽是陈纯然的带教老师,陈纯然实习后就留在中心医院,嫁给郎泽,即使没黑幕没潜规则,也会让人往这些方面想,郎泽若是一直只是医生也罢了,走仕途就不行了。
卫生局那边的政审过不了关。
但显然,余远昆想让郎泽接班,先是副院长,接着院长。
“留意一下,有合适的给阿泽介绍。”余远昆沉声说。
合适的肯定有,郎泽品貌端方,洁身自爱,医院里暗恋他的医生护士不少,只是……房艳叹气。
要相亲成功,那是痴心妄想。
陈纯然也不知自己怎么啦,忍不住就泪腺发达起来。
她妈去世那时,她也只是怔怔失神,呆呆坐着,泪水一滴一滴掉,不像这会儿,抱着沙发靠垫,失态地号啕大哭。
“没事的,老师一定会处理好。”郎泽笨拙地安慰。
陈纯然坐正中两人沙发,他坐左侧单人座,除了不停递纸巾,也不知能做什么。
想坐到陈纯然身边搂着她轻拍她后背安抚,又觉唐突。
虽然当陈纯然女儿妹妹,到底不是亲生的。
双手在膝盖上不住抓挠。
陈纯然哭了很久,后来,把纸巾堵住鼻子,连呼吸都困难,才算止住哭泣。
哭声刚停,肚子咕噜一声响。
郎泽“啊”一声,急掏手机:“我叫外卖。”
“老师,我想吃海鲜烩饭。”陈纯然吸吸鼻子,软软的撒娇口气。
“好,想吃就叫。”郎泽说,划开手机顿住,为难道:“一点半了,这个时候只有永和或KFC和德克士那种快餐店有营业,叫不到海鲜烩饭。”
陈纯然冲口而出,随即后悔。
她要的不是叫外卖,而是郎泽做给她吃。
可是郎泽不会做饭。
而且他今天中午开始到现在连台手术,即使会做也不能要他给自己做饭。
肚子很饿,吃饭的兴致却没有了。
“不要了,这么晚也不叫外卖了,吃泡面就行,老师,你一起吃。”
两碗泡面,加了火腿肠加了凤爪卤蛋等包装熟食,然而加了再多辅料,味道也还是那种即食味儿。
面上吃得兴致,心中,却不期然渴望能吃家庭做的饭。
薄兆莛动作很熟练,做的饭想必很好吃。
除了妈妈,还没人在家里做饭给她吃过。
陈纯然走神了。
郎泽吃得很慢,默默看着她,忽地问:“薄兆莛会做饭?”
“会,还很熟练。”陈纯然下意识应道,语毕,愣住了,叉子挑着快食面僵在唇边。
郎泽低眉,手里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翻搅着,许久,低声说:“他的家庭你走不进去的。”
“我……我没那想法。”陈纯然胀红了脸。
“没有最好。”郎泽笑笑,掩住眼底失落,温声问道:“那个许桐怎么样?”
“没联系。”陈纯然说,不由自主有些烦躁。
郎泽没再问。
并不宽敞的房子因寂静而格外空旷。
两点,两人吃完面,郎泽起身告辞,陈纯然从心底感到轻松。
郎泽下楼了,脚步声渐远,楼道声控灯亮了又灭。
陈纯然关上房门,蓦地又拉开。
五楼转角那里走下来一个人,看到她突然拉开门,僵住了。
陈纯然默默看他,不言语。
“我……我随意走走,就走到这边来了。”薄兆莛结结巴巴说,眼神闪烁,英俊的脸庞在说话的瞬间染上鲜艳的霞彩,还是白天那身黑白相间衣服,简约时尚,因着脸颊的酡红,竟添了妩媚与风流。
陈纯然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手上,他一手提着一个不锈钢双层保温壶,一手提硕大一个购物袋,很沉,提带拉得有点长。
薄兆莛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脸更红了,举起保温壶,嗓子发颤,“这个……这个你要不要喝?保姆今晚做多了,没吃完,我就带了一盎过来,灵芝虫草花鸡汤,很滋补身体的……”
叭啦叭啦,搞传销似的说个没完。
其实灵芝虫草汤做得不多,他回家晚,何笑特意给他留的,只有一盎,他只吃了一口,想起陈纯然青白的脸,不吃了,装进保温壶急忙出门。
走到门前了,又退回去,想着陈纯然被指名道姓挂媒体,心情不好,也许没吃饭,光喝汤吃不饱,把冰箱打开,里面各种食材,看着都不错,展开袋子,装了一样又一样,最后,几乎把冰箱搬空了才罢手。
过来后,停车刚要下车,郎泽过来,他怒冲冲跟着上楼,慢了几步,郎泽进门了,隔着房门,他听到陈纯然撕心裂肺的哭声,霎时呆住了。
陈纯然哭了多久,他的心就疼多久。
这时不想追究陈纯然罢医了,只悔恨,怨自己没安慰她还咄咄逼人。
听得郎泽要走,忙躲起来。
陈纯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走道的灯在无声中熄灭了,四周陷入暗黑中。
“你不想喝我就提走吧。”薄兆莛垂头丧气说。
楼下有人上楼,声控灯又亮了,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走得有力无力。
陈纯然张嘴,想喊他,没喊出声。
上楼的人和薄兆莛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一下。
薄兆莛埋着头,没注意。
第43章
郎泽沉着脸看着薄兆莛手里的保温壶和购物袋。
没想到这个目中无人骄傲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居然能为陈纯然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