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胡诌。
赫连倾眯了眯眼:“过来。”
暗地里咬了咬牙,罗铮只好膝行过去,在赫连倾伸手可触的位置停下……听天由命。
不情不愿的态度并没有逃过赫连倾的眼睛,不耐更加一层怒意,仅存的一点好奇之心也被冲散。
“唔!”
毫无预兆地被锁住了喉咙,微凉的双指带着内劲袭来,逼得罗铮胸口一阵血气上涌。生生顿住几欲出口的腥甜,温顺地闭眼等着这扑面而来的怒气慢慢消退。
不过是警告与惩罚,并无取人性命之意,眼见着下跪之人驯顺服帖,赫连倾便松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眼神已然有些涣散的暗卫。
“不耐烦了?”
缓了缓才再次看清眼前之人,罗铮努力维持一丝清明,哑声道:“属下不敢,求庄主恕罪。”
“哼。”赫连倾冷哼一声,决定不再追究。
“手。”
罗铮不敢再犹豫,低头把左手抬起。
不出意料地,被那微凉的手指挟住……号脉……
此时罗铮只能奢求赫连倾仅想起出掌伤了他的事,而那之后……罗铮紧咬下唇,不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疑问。
离魂掌、云游剑均乃赫连倾的祖辈所创,是唯有历代庄主才有机会修炼的内家武功。既是被「离魂掌」所伤,赫连倾不会察觉不到。如此,他也定然会想起那晚的事。
罗铮脸色越发苍白了……
压在左手手腕上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便放开了,赫连倾挑了挑眉。
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么?如此看来,应是走火入魔那晚伤了他罢。若是如此直说便是,何至于一脸为难与……羞耻?
难道……
“那晚是你?”稍作回忆,赫连倾心下了然,那一夜除了出掌伤人,果然还是做了其他……让眼前人羞于启齿之事。
“庄主,属下并无大碍!”掷地有声,端的是坚决肯定。
话音未落就被跪着的人打断,想着终是自己伤了人便未起怒意。只是,如此明显的隐瞒态度让赫连倾心里多少有些微妙,未曾多想便抓住了话头。
并无大碍?
若死不了便算无大碍的话,那倒也可称为“无大碍”。那日一掌不过三层功力,虽不至夺命,但如此拖下去,眼前这人便同废人无异了。
“明日子时经脉尽断也算无大碍?”
自是知道离魂掌的威力,几日来受尽心脉渐弱之苦。可却无法作寻常内伤疗之,暗卫可用的伤药补药已算上乘,却丝毫效果也无。罗铮唯有苦笑,就算当晚走火入魔的人那一掌打了折扣……却仍然不容小觑……
“属下求庄主恕罪。”退后半步,恭敬叩首,如今这般已不能胜任暗卫之职,虽知将死,罗铮心内却一片平静。
看人脸色镇静,并无将死之人该有的惧怕与颤抖。
驯顺,无畏。
赫连倾满意地挑了唇,“恕你何罪?”
“恕属下当值不力之罪,属下再无机会做庄主暗卫,还请庄主容许属下换人值守。”这般情境下,竟还想着换人值守。
忍不住嗤笑出声,然而赫连倾并非是个不惜人命,不讲道理之人。这暗卫的一番告罪让他略感意外和无奈。
“想死了?”
语气轻松闲闲一问,倒是做足了恶主人的样子。并未期待任何回答,接着道:“去榻上。”
下跪之人慌忙抬头,满眼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便是……纠纠结结的为难。
那床榻,无论如何罗铮都不想再上一次……
赫连倾没注意那么多,只是起身等待下跪之人执行命令。
“去榻上,疗伤。”
今日耐性极好的人又说了一句。
虽然明白赫连倾并无他意,可他还是侥幸想着或许庄主还未想起那事……担心之余更多的是感激,只是那人的床榻岂是说上就上的。
“谢庄主关心,属下坐在这里就好。”
“让本座跟你一起坐在地上?”如此几次三番被拒绝,赫连倾终于失去了耐性。
第3章 疗伤
看着本还冷静的人拘谨地坐在榻上,赫连倾莫名觉得心情不错。
多少有那么点……看好戏的心态……
于是扬了扬下巴:“把衣服脱了。”
果然,榻上之人呼吸一滞,胸口几乎不见起伏。抬头为难道:“庄主……”
“脱。”
“是。”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是运功疗伤,脱衣是为哪般?!罗铮暗搓后槽牙,一声不吭地解起衣带。
微微挑眉,从前怎么不知“敢怒不敢言”会是这样一种逗趣的表情?恶劣的性子发作起来,赫连倾抬手便把自己的外袍也脱了去。
“……”罗铮额角一跳,余光瞟到那人仅脱了外袍便没再动作,稍稍放心。
“继续。”
继续便继续,反正身上的印子早就消失了,除了……胸前那乌黑的掌印……
若不是当晚赫连倾行为不轨,罗铮也不会如此磨磨蹭蹭。本该是感激涕零的救人场面,现下看来更像是某恶霸要强迫人的情景。赫连倾近日来的阴郁心情慢慢消散,果然捉弄人才是他人生的第一大乐趣么?!
当然不是。
那夜之后,赫连倾醒来时眼见着屋内狼藉一片,床榻上血迹斑斑,自己身上又毫无伤痛,显然受伤的另有其人。不过他却忘记是谁,具体怎样,回想了一下也没什么结果。如今看来,定然是把自家暗卫给欺负了。
赫连倾心底暗笑,若不是一掌打伤他,之后的事还有没有可能发生?可赫连庄主又一寻思,那晚发生了什么自己全无记忆,可不就等同于什么也没发生么。
想归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捉弄人了,当务之急是医好人家的伤,那乌黑的掌印确是有些触目惊心。可这人竟还能没事一般照常值守,赫连倾心底不无满意。
审视的目光太难忽略,罗铮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想跳下床榻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正踌躇间眼前出现一粒暗红色药丸,药香奇特,沁人心肺。
娑罗丹?!
极南之地有娑罗,三十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初开花蕊淡粉色,次日瑞红,及至第七日殷红似血即可入药,而第八日便色衰枯败,凋落飘零。
相传这娑罗丹医治内伤有神效,却因太过稀少而罕有人见。此刻眼前人分明是拿给自己吃的,罗铮心内震动,区区暗卫命贱福薄,这般难得的奇药怎能吃得?!况且有庄主亲自运功相助,这丹药唯有增益之效,实在是暴殄天物,本该留着做救命之用。
“庄主,属下无能……”改坐为跪,罗铮不敢接也不能接。
“起来吃了。不过是粒丹药,岂有人命重要?!”不是不知下跪之人在想些什么,可这人难道只知自己救他却忘了自己出手伤他?赫连倾从来不知跟一个处处讲礼时时守规矩的暗卫沟通竟也会变得如此麻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要事事说两遍他才肯接受!
“预备让我说几次?”鲜有的耐心已然告罄,赫连倾语气冷上一分,阴沉了脸色。
“属下不敢!谢庄主赐药。”罗铮低头掩去满面感动,不再拒绝,心底暗叹不知今日哪来的勇气对着庄主几次三番推来阻去,心虚之余突然觉得庄主似乎不像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冷漠无情。
好心情已不见踪影,赫连倾不再说话,坐于罗铮身后开始运功。
精纯内力自身后人的掌心沿自己背部穴位缓缓渗透,慢慢地罗铮便感到一股暖流汇聚于后心处,温和如流水般的内息顺着半枯竭的经脉游走,慢慢携着他体内混乱的内力归于原位。几日来堵塞的经脉逐渐疏通,可冲开经脉所带来剧痛却让人止不住颤抖。
蓦地,一股强劲内力奔腾而入,逼得四散的真气骤合,罗铮只觉得体内冷热交加,不多时便汗如雨下,一口黑血呛咳而出。连日来压抑在胸口的重力竟就那么散了,来不及道谢,罗铮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罗铮眨了眨迷蒙的双眼,那华丽的床帐精致的吊顶……唉,心里暗叹无论多不愿,却还是睡在了这张“上不得”的床上。不多停留,身体渐渐恢复力气,起身穿衣。醒来时盖着被子,那人愿意伸手已是难得,衣服自然是没人给穿的。
外间窗扇阔大,暖日余晖斜斜地照射进来,更映衬出赫连倾棱角分明的脸。那人依旧坐在书案前一手执书,一手扶额,神情略微严肃。罗铮不知此时该不该出声打扰,愣神间那人已然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