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帮他?
李夕落也不知道。
从他在阴暗的小巷里喊他的名字,从他拉开校服看到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从他死死抓着他的手说别不理他。
想帮他,就是想帮他,想拉他一把。想让他的身后不只是恐惧的黑暗和掐着人喉咙的深渊。
到底是什么时候,李夕落也不知道。可是没有什么是两条没人要的野狗依偎着相互舔舐伤口更让他内心感到慰藉的了。
既然我们都残破不堪,那就拼在一起试试看。
李夕落打包两份粥,小包子一样儿要了几个。看了看圆滚滚的紫薯小球,犹豫半天到底没买。
当他拎着一兜儿早餐推开门时,看到李清和站在窗户边儿摆弄那一小棵养在温室里的多肉。也不知道是哪位病友留下的。冬阳打在少年身上,暖暖的像是给眉眼带笑的少年晕染一层金边儿。
他好像在发光,脑袋上翘着的两缕头发又添了些烟火气。
见他回来,站在窗边的少年忙放下捧在手里的绿植,眼神四处飘着,紧张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摆。
李夕落见了,也不说什么,把床边的桌子收拾了一下,把粥放进餐盒中,解开捂了一路的装包子的塑料袋儿,拉开凳子,示意站在墙边的少年坐在床边吃饭。
李清和坐在床上,眼睛愣愣的盯着摆了小一桌子的早餐。
李夕落递给他一个勺子:“先喝粥。”又把几种包子的塑料袋儿展开给李清和看:“喜欢吃什么馅儿的,走的时候忘问你了,就把他家的几种包子都买了,许熠棠说他家的包子是这一片儿最好吃的,尝尝?”
李清和看了一眼李夕落,又盯着满桌的早餐,十分为难。
这时,一个包子递到了眼前:“这个是香菇馅儿的,我挺喜欢的。”
那个包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缕一缕的冒着白腾腾的热气,一颗小香菇丁儿十分可爱的被捏在包子的褶皱处。
李清和接过包子,轻轻咬了一口,香味儿占据整个味蕾。
饿久了的孩子,不知道怎么选择。任何一点施舍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李夕落看着那两缕翘着的头发,伸手捋了一下。
床上的少年瞪圆了眼。腮帮还鼓着,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咳,头发翘了。”
李清和忙放下包子想整理,李夕落出声制止,“唉唉,刚拿过包子,别摸,别动,还挺可爱的。”
李清和捏起包子吃。
得,又不看他了。
李清和吃东西很快,但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整得李夕落把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
李清和就在忐忑不安紧张难耐中度过了一顿早餐的时间。
俩人吃完早餐,李夕落把塑料袋塑料餐盒丢进垃圾桶,拽了把椅子坐在窗户边儿。俩人都不是爱找话题的人,都在自己的一方沉默。
一室无话。
李清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口,“出院吧,我不能在这待了,我能出院了。”
李夕落看他一眼,轻笑一声,“逞什么强?伤一天就好利索了?出去了再有个什么情况还得再来,拥护啥呢?”
李清和张了张嘴没说话,一时间这两天的紧张,尴尬,还有不切实际都往李清和脑袋里砸,砸的他觉得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就像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李夕落的关心,李夕落的温柔,李夕落的肩膀,李夕落说他在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卑微的灵魂幻想出来的奢念。
他抬了抬头,看着坐在旁边在手里快速反转打火机的少年,“你不上课吗?”
“害,我还在反省期间呢。我得反省。”
“哦。”
“你……老张知道吗?就你班主任。”
“大概知道,可能会给他打电话,他应该不会接。”
这个他是谁李夕落当然知道。
顿了顿,李清和还是觉得他就这样白吃白喝不行:“伤不疼了,伤口也不深,我注意点儿就行了……我不能就这么待在这儿……”
“不成。你那伤好个屁!三个星期能好就不错了!”
“我要出院。”
“啧,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犟呢!”
“出……”
“别念叨了!等两天看看伤怎么样再说!”
“嗯。”
“住院费,我下周就还。”
“爱给谁给谁,我不要。”
“……”
李夕落趴在床上打游戏,床边的拖鞋被他踢得乱七八糟。
李清和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他好像离他又近了一点点。
他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转过头不看他,等他转过头的时候他又连忙把眼睛黏在他的背上。卑微又虔诚。
他不敢问李夕落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怕他问了后这些好都会消失,他那点儿肮脏的心思会让李夕落露出厌恶的神色来,那他就再也……
他不敢。
我贪婪的用目光膜拜我的神明,小心翼翼地藏好他带给我的一切。
如果下一秒我就要死去,请让我最后一秒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吃了份炸年糕,很好吃。
今天多云。
暗恋是一个人的( )
前边儿的作话中是不是有一个?
我发的是一朵小向日葵,好像是系统识别不出来。
祝观文愉快!
?(今天不可缺)
第7章 凛(三)
两天后,李夕落捏着手里刚缴过费的清单,卷了卷塞进兜里。李清和每天八遍念叨着要出院他实在受不了。
三天了,在医院的三天让他觉得无比新奇。
没有漫长恐惧的黑夜,没有周围跟他毫不相干的人的声音,也没有老张的念念叨叨。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那些人和事儿全都一溜烟儿似的滚走了。
俩人出了医院后,当街走着。
这会儿没什么人,车也少。呼吸间都是液化的白气。
“回学校吗?”
“嗯。”李清和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李夕落的。准确来说是许熠棠的。
他不管,李夕落穿过的并给他穿的就是李夕落的。
他嗅到了衣服上的香味儿。
檀香和丝柏的气息在冬季的冷风中缠绕,浓郁,凛冽,与体温相融后又夹杂着丝丝缱绻,雪松和豆蔻混合散发出来的药香中又带有一丝单纯清冽的清甜,就像寒冬里有人为你披了一件他的外套,周围是狂烈的寒冬,肩上的温度带着的无限的诱惑和温柔让你沉迷其中,每走一步都跟随着香气出神。就像一个抽着烟坏笑的男孩,在你满脸是伤的时候倚在墙上朝你伸出手,问你要不要跟他走,张扬又不失风度,雅痞又不忘温柔。
让你措不及防任沉溺其中。
那天李夕落也是这样抽着烟坏笑……
直到脑袋上被人轻轻的弹了一下,李清和才回过神儿来,尴尬不已。
“想什么呢?还冷?我看再走会儿你脑袋都要缩进领子里了。”
李清和回头,看到眼睛带笑的李夕落,心尖儿颤了颤。
“我给你叫辆车吧,我就不回了,我还有五千字的检讨呢,唉,怎么办呢,我再写一星期也写不出来。”李夕落十分做作地仰头四十五度看天空,试图演绎非主流少年的无限悲伤。
“我,要不我……帮你写?”李清和往前凑了凑小声说。
李夕落也往前凑了凑学着他说:“那不行,老张发现了怎么办?搞不好连你也一块儿罚。”
见他低头思索,又想吓他,“这被发现了不当紧,你还得叫家长,嗯,搞不好还会从你们那个重点班被刷出来。”
“我不怕。”
“什么?”李夕落听见了少年小声说的那一句话,他忍不住问。
“我不怕,罚我我也不怕。不进六班也没关系。”李清和又说了一遍。清晰而坚定。
李夕落看着眼中满是真诚的少年,抿了下嘴唇,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你还真是,别人说什么都信啊……”
李夕落手插兜靠着路口的红绿灯柱子,台阶下是站着的微微仰头看着他的少年。李夕落觉得这会儿他特别像他邻居家的小孩儿。
“你为什么不是姐姐?
“因为我是男的。”
“不对,男孩子都是留的短发,只有姐姐才会留长发。”
“留着长发的姐姐是哥哥。”
李夕落满口胡言,开始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