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忽听窗外"咚咚"三声,我立刻坐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
"是我。"门外有人压低声音。
我听出来了,那是蒲渡的声音!
我心下狂跳,立马披了外衣,下床开了窗,他跃进来,一身黑衣,立在我面前。
"夫人所托之事,我终于寻着了一个机会。"蒲渡眼神定定的看着我,说:"过一月是陛下寿辰,淮南王早就出发来京城贺礼,届时你寻个机会,和淮南王妃走近些,其余之事,都交给我来办。"
"淮南王?"我难以理解,"他怎愿帮我?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蒲渡的手攥的紧紧的,眼睛里竟然有几分不忍,他不愿解释这些,只说:"你不必考虑太多,淮南王可信。"
我终究不好问太多。蒲渡这么久都没联系过我,这次站在我面前,眼神里竟然都是不忍。也许和别人一样,是被我的脸给吓到了吧。
"阿妩...."蒲渡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临了,却只剩一句:"你离开京城,切莫再想这里的事了,任何事都不要再想了,就当是大梦一场,过去的,便过去了。"
"我知道。"我也忍不住,低声说:"谢谢你,阿渡。"
他点点头,就此别过。
宫中戒备森严,处处是夫徇的耳目,蒲渡观望了这么久,才敢来同我报信。他是怎么搭上淮南王的,他又是怎么溜进皇宫的,我没精力多想,蒲渡定然有蒲渡的法子。
我躺在床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手摸着肚里的孩儿,我决心不让他再入皇宫。
第二日夫徇没来我这儿,月牧听得风声,说楼烦国提前送来四个美人为贺,陛下设宴款待一众大臣。
据说那四位美人各有千秋,有善骑射的,有通音律的,有精歌舞的,有通诗赋的。四位美人唯一的共同点,表示生的美,媚眼如丝,望之可摄人心魄。
夫徇收了,还赐了宫安置她们四人。她们面圣没多久,宫里就谣言四起,说这几人怕是要夺了我的宠。我如今貌若无盐,陛下也不像从前一般前来过夜,只单来看看我,还只是看在我有孕身的份儿上。
听月牧这样说,我脑子里都在想徐才人说的话,色衰爱驰?为什么女人要靠色相来留住男人的目光?徐才人那日划伤我,我心里并没觉得多气愤。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旁人再伤自己两刀,便也不觉得痛了。倘若真应了这句"色衰爱驰",我倒应该多给徐才人烧几张纸钱。
我心里明白的,夫徇不是爱我,他应该只是出于欲望。一种,男人对女人天然的征服欲。
夜里他却来了,提着灯,一个人进了我的屋。
我正在下棋,见他来,堪堪起身迎了过去。
他前进几步,扶住我,说:"你身子重,不必行礼。"
我便没再坚持。夫徇身上有酒气,应是饮了不少才过来。
我召了月牧给他煮醒酒汤,他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摩挲着。
"阿妩,你辛苦了。"他眼神充满怜爱,说:"朕的第一个孩子,不久就要出来了。"
我摇摇头,也看着他。
好像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从前只是畏惧他,不敢看,后来是恨他,不想看。
我第一次发现,他生的很陌生。他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个人,我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有始有终,把这个更完再说吧。
☆、第 15 章
夫徇黑漆漆的眼睛满含柔情的看着我,昏黄烛光下,竟生了一种迟暮之感。
我心里微微一动。
下一秒,他的手握住我的,我下意识抬手挣脱过去。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瞬间变差。
我退后两步,冲他深深行了个礼,“陛下,夜深了。”
他不管不顾,三两步走过来,铁掌紧攥着我的手腕,胳膊微一用力,便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头,粗粝的胡茬轻蹭着我的脸颊。
我整张背几乎崩成一条弦。
他轻咬着我的耳,舌尖滑过我的脖颈,引得我一阵战栗。
我在他怀里疯狂挣扎,却被他抱的更紧。
他压低声音,语气有几分威胁,又有几分哀求,“别动。”
我咬牙切齿,闭着眼冷冷的说,“陛下。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我不是没感受到他传递出来的浓烈□□,也不是没感受到他的手那不安分的游弋。
我的衣服被撩开,他反扣住我的手,不给我半分挣扎的可能。
我们处于一种可怕的僵持之中,他霸道而强势,带着醉意,想将我完全吞了去,因而格外用力,我身上被捏的格外痛。
他完全罩着我,眼睛却如鹰一般锐利,仿佛一遍遍确认着,现在的我,是否完全成为他的附庸。
我心尖微颤,这样的眼神....我好像曾经见到过!
我极速的在大脑中反复回想,却什么也想不到。
好熟悉,他的眼神。
“嘶——”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夫徇下手轻了一些,抱着我到塌上。
他摸到我鼓起的肚皮,好像有些清醒了。伏低身子,他把耳朵贴上去。
下一秒,我第一次见他露出那样惊喜的笑,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指着我的肚子。“阿妩,他....他刚刚好像动了!”
我裹紧衣服,缓慢的移动着,往里侧睡去。
我眼睁睁看着他脸上那点细碎的笑一点点消失,整张脸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和冷漠。
他没再继续动作,我在被子里,慢慢的将里衣穿好,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那样的眼神,是谁呢?
我焦躁不安。
一个月的时间,我肚子又大了许多,已经到了走两步得歇一会的程度,腿浮肿,浑身又无力,只爱懒洋洋的躺在塌上小憩。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提到了六皇子栎阊,但当我竖起耳朵想仔细听清时,却没声了。
接着就是宫人们恭敬又整齐的声音响起,“陛下金安。”
“夫人呢?”
我听见夫徇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珠帘微动,夫徇撩袍坐在我的塌边。
他压低声音:“可是醒了?”
我眼皮动了动,还是睁开了。
“过几日宫中有宴,你身子重,可要参加?”他拉拉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道:“凑凑热闹也好,不参加终究太失礼了。”
“你这样对我,就不失礼吗?”他抬起方才拉我的手。
“我手凉。”我将双手拢在一起,微微哈了口气暖一暖,才又握住他举起的手。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一时间竟有些愣愣的。
“咳咳.....”他抽回手,以袖掩面,突然咳嗽了起来。
跟在身后的宫人立马递上锦帕给他净手。
见我皱眉,大宫人立马解释道:“前几日天气凉,陛下彻夜忙政务,受了凉,这两日都有些咳嗽。”
“太医来诊了么?陛下可曾用药?”我微皱了皱眉,撑着床坐了起来。
夫徇的目光躲闪,又仿佛不在意的对大宫人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我这才扭头看向他。
夫徇眼里有微微的笑意,我突然醒悟过来,不再多言。
宫人奉上热茶,他啜了一口。我坐不住,终究是心软了吧。
我看到他眼下微青,脸色发白,整个人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叫了月牧进来,又觉得不放心,自己亲自出去,临了还交代夫徇,先好好睡一觉。
我让月牧把冬日存的积雪化成的水取出来,满满一缸,舀了几瓢到厨房熬成银耳枸杞汤,又命人给他端了进去。
平治殿有人取了新的折子送过来,夫徇正在看着,听见脚步声,他微微诧异。
宫人说,这是夫人亲自熬的粥,刚出锅,就给陛下送了过来。
宫人们方才就在窃窃私语,说夫人终于开窍了,知道亲自煮羹汤给陛下了。
阿妩居然亲自给自己熬粥。
夫徇颇有些不自在。
这是我们相处的,最和谐的一次。他病着,慢慢的喝着粥,我在一旁坐着,静静地写着我的字。
殿里燃起袅袅的细烟,把屋里宁和的一幕,映的像个亦真亦幻的梦境。
此次宴会,我还是出席了,我穿着最寻常不过的衣裳,梳着最简单结实的发髻,安安静静坐在席间。
太医院为了我的脸,一直在努力调制药膏,夫徇坚持不懈的盯着我涂,如此几个月,那到长而深的疤,终于浅了下来。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敷一层粉,是完全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