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蔚岚:“......”
张蔚岚见钟甯从窗台一高蹦下来,轻盈落地。他太意外了,顿了顿才低声问:“你怎么回来了?都半夜了。”
钟甯搓搓手,也没客气,直接爬上张蔚岚的床:“今晚咱俩话没说好,怪难受的。我得回来再跟你说说。”
钟甯将外套脱下,随手撇去一边,又手脚并用地爬到张蔚岚跟前,给人抱在了怀里。
钟甯趴在张蔚岚身上,鼻尖蹭了蹭张蔚岚温热的脖颈。钟甯眯起眼睛,吸了口气,流氓兮兮地叹道:“真舒服。”
钟甯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凛冽的凉气,张蔚岚伸手拍一下钟甯的后背:“想说话可以打电话,还非要回来一趟?”
“打电话没用。”钟甯从张蔚岚身上起来,“我得看着你。”
钟甯一把兜过张蔚岚的后脑勺,干脆先堵着人霸道地亲了会儿。
屋里黑灯瞎火的,两人的眼睛却是亮的。他们并排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慢慢平静。
是张蔚岚先说话:“其实我手里还有钱。基本生活够用,算不上缺钱。”
张蔚岚:“但爷爷病的时候花掉不少,和我的计划有了些出入。”
张蔚岚:“钱这个东西,不经算计,更不经花,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事儿,就少了,甚至没钱了。就像以前我没想过会有小欢,也没想过爷爷会病。”
张蔚岚:“‘计划’这东西太理想化,很幼稚,不靠谱。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总是要挣钱。”
钟甯歪过头,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摸张蔚岚眼梢的泪痣:“一直有收入,会比较安心?”
“嗯。”张蔚岚牵过他的手,放在身侧,十指相扣,过一会儿苦笑道,“不然总觉得在坐以待毙。”
第55章 特别到几乎奇迹
钟甯从小长到大,从来没缺过钱。摸良心讲,钟姵和严卉婉都惯他,以至于他对“钱”,“挣钱”这等活着的必须,没什么实际概念。
他一直以为张蔚岚手里有钱。有钱就行。实际上张蔚岚也的确有些钱。但张蔚岚的恐慌,隐忧,他根本无法深刻理解。
那种孤零零的,单打独斗,过去的阴霾笼罩不散,未来的一切摸不到边。
空空旷旷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钟甯有依靠,有钟姵和严卉婉。他并没有真实的负担,也不需要千方百计地给自己赚安全感。
人在无忧无虑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而张蔚岚,却只能自己砥砺。他什么都没有,还要拉扯一个小欢。
钟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张蔚岚的强大,以及张蔚岚那纤细不堪的脆弱。
他早知道张蔚岚是这样的,可当张蔚岚主动对自己刨开血肉,敞开心扉,又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刀锋,将他的灵魂刺穿,砍断。
他心里的这个人——他的肩膀是全世界最结实的,不会被任何重量压垮;而他的心是全世界最软弱的,见一阵风都会害怕。
“嗯,我明白了。”钟甯闭上眼睛。
张蔚岚知道,钟甯一直很聪明。尤其是在看穿自己的时候。这人肯定是一瞬间全懂了,甚至不用他再多说半个字。
果然,钟甯又在张蔚岚身边轻轻地说:“别太担心。我现在虽然......”
钟甯轻轻笑了笑:“话不好说,怪矫情的,但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怎么都陪着你。我保证。”
钟甯说着叹了口气:“虽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还有,今晚是我不对,对不起。”钟甯又说,“我不该那么想。想让你去找我妈帮忙。”
“我明明知道......”钟甯顿了顿,摇摇头。
是啊,如果把他换到张蔚岚的位置。如果......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也在提醒着钟甯。
钟甯心头突然一咯噔。是啊......如果换做是他,他根本受不来。
“还有咱俩的事儿......”钟甯睁开眼睛,将张蔚岚的手扣得更紧了些,“你也别多想,总会有办法的,更别觉得有什么。”
钟甯侧过脸,对张蔚岚说:“咱们是情投意合,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明白吧?”
张蔚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笑了起来,他说:“我明白。”
“啊......”钟甯拖长音哼了声,抬起一条腿,掠过张蔚岚,往人腰上一勾,四劈八叉地给人夹住,“话说开了就是好。”
张蔚岚笑笑,由着钟甯压着他,伸手在钟甯胳膊上弹了下。
“以后什么事都要和我说。我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一着急就傻了。”钟甯闷着声音,胸口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张蔚岚摆弄着钟甯的一条小臂,用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搓着那温热的皮肉。他心想:“你一点儿也不傻,没人比你更懂我。”
见张蔚岚一直不吭声,钟甯啧了一声,催促道:“你听见了没啊?”
“嗯,听见了。”张蔚岚这才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哑,“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怕你听多了难受。”
——就算不听,钟甯也没少为他难受。
钟甯对他总是有种独特的细致,特别到几乎奇迹。一个人的感觉,喜怒哀乐,悲欢惶恐,居然能毫不费力地传递给另一个人。没有任何的阻碍,似乎两个灵魂拥抱在一起。
这样的钟甯,叫张蔚岚不得不奉为至宝。在钟甯身边,张蔚岚才会觉得——啊,原来我还不孤单,原来我还配得到幸运。
“的确是难受。”钟甯说着,还指了指胸口,朝张蔚岚笑起来,“心里闷闷的。”
“但再难受我也想听。我特别喜欢听你和我说这些。”钟甯望着张蔚岚的侧脸。
张蔚岚的侧脸线条很漂亮,在黑暗的衬托下,隐隐约约于眼中勾勒。那条弧线显得分外完美,刚柔并济,看着看着,就叫人掉了神儿。
——张蔚岚和钟甯说心里话的时候,钟甯会觉得离张蔚岚格外近。越近越酸疼,越要更爱这人几分,着了魔一样。
钟甯伸出一根食指,在张蔚岚的鼻梁上勾了一下:“哎......唔......”
张蔚岚扭头瞧他:“嗯?”
钟甯抿了抿唇:“我前段时间又去喂猫了,看见水管下面有个塑料瓶底,是你放的吗?”
“是。”张蔚岚说,“我上个月去了一趟。”
“小花长胖了。胖了一大圈。成肥猫了。”钟甯皱了皱鼻子。
张蔚岚去看钟甯的眼睛。亮晶晶的。黑暗里总是亮晶晶的。
张蔚岚凑过去,去吻钟甯的眼睛。眼睛,鼻尖,再贴上那双柔软的唇瓣。
“唔......本来想说说小花......打个岔......我明早还要赶回学校交小论文......”钟甯的手不自觉地从张蔚岚裤腰伸进去,“看来是岔不开了......”
情到浓处,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钟甯还是打车滚回了学校。他困成了一滩烂泥,在出租车上睡得昏天黑地,到了教室后又在座位上睡了个不省人事,早餐都懒得吃。
尽管他费尽辛苦撵了回来,又双手奉上小论文,还是被一丝不苟的于教授训了一顿。
大龄少年空虚寂寞,极讨人厌,就听舍友们群嘲他:“钟甯,昨晚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他们嘲得眉飞色舞:“别是和女朋友私会了吧?”
“翻云覆雨。”
“惊涛骇浪。”
钟甯:“......”
钟甯不屑理他们这群好事的乏货。
不过......
钟甯在心里暗骂了张蔚岚两句。张蔚岚长高了,肩膀也长得更开了,做/爱的时候......自然也更能折腾了。
昨晚他可是一晚上都没睡,在清醒与昏沉中挣扎......
啧。甜蜜的折磨。
熬完下午的课,钟甯没去自习,窝在宿舍里补眠。补到夕阳西下,总算满血复活。
钟甯去食堂喂饱了肚子,忽然想起了小欢的事。
得抽个空回去问问这丫头,那个给她兔子玩偶的中年男人是谁,她又为什么不要命地追车。
耽误不得。钟甯干脆第二天又不务正业,翘了自习,跑回了家。
这回他不用偷偷回来,光明正大进门惹大朵子狂吠。严卉婉见了他高兴,给他切了半盘水果,钟甯吃两口就放下了:“奶奶,小欢该放学了吧?”
严卉婉看一眼表:“差不多,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那我去接她。”钟甯站起来,顶着冷风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