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34)

杨涧愣了愣,看着盘里的排骨倒胃口,半晌才说一句:“乡下有什么好医院啊?”

一段时间没人说话。

“什么时候走的?”钟甯问出声,打破了沉默。

“今天早上刚走。”高迎勉强笑了下,“之前白雪不让我和你们说,对不起啊。”

杨涧虽然听明白了,但还是不甘心,将筷子一摔,嘴里嘟念着:“这都什么事儿啊......”

杨涧的贱嘴开光,又说了句该死的:“徐怀还没见到她呢。”

听了这话高迎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去桌面:“白雪让我帮她带话。她说谢谢你们,但是没脸再和你们联系了。这次的事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钟甯和张蔚岚,真的对不起。”

钟甯觉得心里堵,张蔚岚也撂下了筷子。

高迎继续说:“信是给徐怀的。你们和徐怀关系好,等徐怀上学了,找机会给他吧。”

高迎走了以后,四个少年谁都没再动几口,围着饭桌坐到午休结束。

最后是钟甯拎着桌上的信封站起来:“走吧,回班级,快上课了。”

杨涧走在操场上揉肚子,忽然非得喊饿,拉起钟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超市。

邱良眼镜后的一双目光略微呆滞,看了下手表:“要上课了,他们现在去买来不及了吧?”

张蔚岚没说话,直接回了班级。

没来不及,倒也是紧赶紧。杨涧和钟甯好悬没跑出气喘,终于在打上课铃的一瞬间踏进教室。

两人一身臭汗,呼嚎带喘地进来,引得午觉转醒,尚且睡眼惺忪的同学们多长出半分精神。

下午第一节 课是老司的数学课。老司擎着三角板在讲台上凿得“哐且”:“都清醒点,清醒点!钟甯你快点儿。杨涧你赶紧坐下,还吃什么面包?跑成那样还吃东西,胃不想要了?”

老司:“赶紧给我把书翻开,快点。”

钟甯一屁股撞在椅子上,嘴皮里“妈呀”一声,趴在桌上缓了会儿。直到讲台上的老司再点他名:“钟甯,快起来,别趴着,上课了。”

钟甯这才起来。

趁老司转头去黑板写题,钟甯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老司仿佛后脑勺长了火眼金睛,立马转身,胳膊一甩,半截粉笔砸去了钟甯脑门儿。

钟甯:“......”

老司瞪着钟甯:“去最后一排,靠墙站十五分钟再回来。”

钟甯撇了撇嘴,低头拿书的时候顺手将一颗巧克力扔去张蔚岚桌上,然后才去罚站。

张蔚岚颇为复杂地看了眼钟甯的背影:“......”

结果张蔚岚盯着桌上的巧克力看了足足五分钟,最后还是趁着老司转头写方程的时候,将巧克力扒开塞进了嘴。

这回老司后脑勺上的火眼金睛失灵了。没看见。

辛苦千千万,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像人饿得胃疼时,会吃一块巧克力。

——生命,是个极擅挣扎的东西。

第27章 “兄弟们,喝。”

今年夏天特别长,又特别燥,怪辣人的。

接下来几天过得格外风平浪静,更贴切一点来说,甚至过得煞白。就像暴风雨过后,卷席掉一切颜色,于烈日的残酷中蒸腾殆尽,只留下被摧坏的褪败残垣。

张蔚岚的身体彻底好利索,钟甯也彻底得了毛病,不但不和张蔚岚过不去,每天早上还要癔症上身,主动去院门口等张蔚岚。

看张蔚岚出来,钟甯会刻意瞄一眼张蔚岚后背的书包——钟甯买的。

然后两人一起并肩去学校,路上没什么对话,偶尔会买两杯甜豆浆解渴,虽然只会越喝越渴。

上完一天课,钟甯又等张蔚岚一起回家。甚至钟甯去找卫生委员,送了两包零食作贿赂,将自己调去了张蔚岚的值日组。

回家后张蔚岚照旧去钟甯家当“家教”,他们一时间和谐得既自然又神奇,惹得严卉婉直说“孩子长大了。”

赫峰再也没在华星高中出现过,连名字也消失,似乎成了一个禁忌。钟甯他们没再见赫峰,也知道永远不会再见。

不相干的人,早晚会远离。

周白雪给徐怀的那封信一直揣在钟甯书包里,钟甯愁得不行,害怕徐怀也和周白雪一样忽然蒸发,那这对没缘分的苦命鸳鸯可是真要折煞他。

就在钟甯琢磨要不要直接杀去徐怀家时,徐怀终于来学校了。

周五放学,钟甯左边是张蔚岚,右边是杨涧,一出校门看到徐怀杵在门口。

“徐怀!”杨涧第一个冲出去,一把搂上徐怀,“你可算出现了!”

徐怀拍了拍杨涧肩膀,没有多说,只是问:“我请客吃烧烤,去不去?”

于是半小时后,几个人又去了烧烤摊,还是先前徐怀请过客的那家。杨涧轻腚子,把邱良也拖来了。

邱良本来是个怂乖儿,放学了应该回家写作业,但一听是徐怀,立时咬牙根,竟也要豪爽一次,二话没说跟着杨涧就来了。

这家烧烤店生意非常好,但屋里地方不大,老板在店门口支了两排桌子,正好临街,烤串的黑烟和香味源源不断地往街上飘,污染环境的同时又是一只招客揽财的好手。

徐怀他们坐在外面的桌,天色渐黑,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色的光散开,零碎着落在桌上。

周围有各种声音,吆喝灌酒的,谈笑聊天的,客人们的烟头扔去地上,地上的车轮滚滚来去。

五个少年裹满一身汗,上衣紧紧贴着后背。他们年轻血热,坐这就是血靶子,擎招蚊蛾,才不一会儿功夫,露在外面的胳膊就挨个长包,又红又痒。

几串肉串下肚,杨涧猛挠小臂,将蚊子叮出来的包抠出血星,还是觉得不解痒。

“别挠了。”钟甯啧一声,给他手拽下来,塞进一串烤肠,“越挠越痒。”

杨涧这才转移注意力,张嘴吃烤肠。这时候服务生小哥过来,左右手各提一沓啤酒,“咣当”两下,将酒稳稳放在他们桌边。

屋里老板叫唤了声,小哥连忙应上“来了”,转身往里跑。

“要酒了?”杨涧的烤肠吃一半放下,不得不看徐怀。

徐怀正吃完一串牛肉。他将竹签子一摔,两粒孜然不长眼,崩去了杨涧脸上。

钟甯默默递给杨涧一张纸,杨涧也默默接过来,擦了把脸。

徐怀拎出一瓶啤酒,酒是冰的,玻璃瓶上布满水珠,挂不住的成一道道水痕往下流。

徐怀的手掌凉了,也湿了。他将瓶口往桌边一磕,“吧”得一声,瓶盖掉了。随后又响起了软糯的啤酒泡沫声。

徐怀仰头灌酒,一口气吹掉大半瓶。

“徐怀,徐怀,行了。”杨涧看不过去了,站起来弯腰,胳膊横跨一张桌子,伸手去拽徐怀,“行了,别喝了。”

徐怀“咣”一下将酒瓶掼在桌上。杨涧顿了顿,一屁股坐回去。

桌上没人说话,徐怀沉默着开了四瓶酒,一人一瓶摆在眼前。

徐怀扯着嘴乐了下,比哭还难看:“兄弟们,喝。”

钟甯盯着酒瓶愣神,又被徐怀一句话把神儿叫了回来。

——杨涧那张贱嘴,这回是真灵。

徐怀说:“我要走了。我爸说带我和奶奶一起去外省。”

钟甯闭了闭眼,拿起桌面上的啤酒,仰头开始喝。

“喝!”杨涧呸了一声,也薅起酒瓶喝。

邱良甚至也端起了瓶子。只不过凭邱良的气质,端起酒瓶也吹不利索,两口下去就噎得慌,徐怀看见,一把扯下邱良的瓶子,抢过来自己接着喝。

张蔚岚漆黑的眼睛看了看徐怀,拿起瓶子,在徐怀的瓶子上碰了一下,也喝起来。

张蔚岚喝酒不快,和钟甯他们不一样。

钟甯他们喝得快,喝得是个气氛,喝是为了撒气。张蔚岚倒像单纯地在喝酒,一口一口,不带情绪,不紧不慢,喝不掉愁,喝不灭苦。他一瓶喝完再拿瓶起子开一瓶,一句话也没有。

三瓶啤酒灌下去,钟甯从包里掏出周白雪那封信递给徐怀:“给你。周白雪让给你的。”

张嘴说话钟甯才发现,自己的酒量可能有些浅。才下了三瓶,舌头就已经飘了。

徐怀一愣,接过信,当场就给拆了。乘着不亮不黑的路灯,他用牙又啃开一瓶酒,就着酒将信反反复复看完两遍。

一瓶酒喝没了,他给信叠好收回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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