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仰亚歇了好几个气,才走到家下面的那一段石板路台阶下面。他继续延着台阶向上爬着。只感觉每一级台阶都比原来高了不少。仰亚把手支撑在自己的膝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仰亚才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一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小亚略的哭声。这哭声,一下子就让仰亚兴奋了起来、紧张起来。他紧走几步,用力地推开了门。
屋里,灯光有些暗,阿爸正在灶台后烧着火,小亚略背在务妮的背上,务妮正在紧张忙碌地在灶台上做着晚饭。也许是饿了,或者是想睡了,所以,小亚略一直在务妮的背上哭着。
“儿子,小亚略,你哭什么呢?阿爸,务妮。”
“啊,你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我是下了班才回来的,路上又停了一会,所以晚了些。亚略,下来阿爸抱抱吧?”
小亚略好像听到了仰亚的声音,还真是在务妮的背上停止了哭声。仰亚走过去,在务妮身上,把儿子解了下来,连同背带、包被一起抱了过来。
亚略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仰亚,两颗大大的眼泪还挂他的在脸上。
“亚略,看看我是谁,还认识我吗?哎哟,我们家亚略又长大好多了,脸上又长好多的肉肉了,也越来越帅了。”
仰亚竖着把小亚略抱在自己胸前,让他的脸对着自己,抖着、逗着。这时,仰亚一路的疲惫和全身的无力,好像都减轻了许多。
仰亚又抖了一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有些发热,自己捧在小亚略屁股后面的手上也有些发热。
啊?这小子尿了。
“小亚略,你就是这样孝敬你阿爸的吗?务妮,务妮,快点快点!小亚略尿了、尿了。”
“尿了?!尿了,你喊务妮干吗,你不看务妮正在炒菜吗?你不会自己处理吗?”灶台后面的阿爸冷冷地说了一句。
“哦!”仰亚只好抱着儿子到外面去整理、换洗尿布。“务妮,干净的尿布在哪?”
“不就那有火的那个烤笼上吗?你自己找找呀。”
仰亚翻了半天,换了半天,也没能帮儿子的尿布换好,还是务妮炒好了菜过来帮忙才换成。好在,小亚略到了仰亚的手上,一直都没哭。刚才,也许是被尿憋哭了吧。
换好了尿片,一家人吃了饭。阿爸自从阿妈去世后,话也少了。阿弟和阿妹还在学校没有回来,他们已经住校,今天不是周末。
吃完了饭,务妮和仰亚抱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们这久忙吗?”
“不忙。”
“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呀?为什么你这么问?”
“你也不自己看看,你这几天都瘦成啥样了。刚才当作阿爸的面,我都不好意思问你。阿爸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不说。你没事吧?”
“哎呀,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地上起班的吗。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仰亚看了看务妮,转过身去,摸了摸自己胸口。
这撒谎还真是有点心慌啊。
一夜无话。
第72章 等待
这次回家,仰亚呆了三天,这可是仰亚自从到了宣传队后,很难得的一个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仰亚的心里一点没能安定下来。一切的一切,他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呆在家里,有儿子小亚略绕在身边,也能让仰亚的心里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
虽然有时小亚略也很让仰亚非常尴尬。比如那天刚回来时他的尿尿,比如玩到半夜却不愿意睡觉,比如弄得全身的屎屎尿尿。仰亚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一有事,就只能朝着务妮喊。
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爸爸嘛,没经验,也没有学校可以进修,也就只能慢慢的自学成才了。
这呆在家里,有时也会让仰亚有些分神,有些魂不守舍。好多次发呆发愣,都被务妮看出来了。可是,一旦务妮问他,他又不敢直说,所以,越是忍,心里就越觉得难受,越觉得慌张。
这天,生产队里又在大喇叭里通知要开会了。今天是在白天,因为要有大队、公社的领导要一起过来,会议的内容还是责任田承包的问题。
因为是白天,所以,会议就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举行。提前在早上,生产队的队长,会计以及其他委员,早把办公室里面的几张上桌子搬了出来,就在房子前面搭成了一个主席台。
中午的时候,大队、公社的领导就到了,然后他们还是拿来了一幅标语,也趁空时挂在了房子前面,就在‘主席台’的后面。
‘生产队家庭联产承包工作会议!’
还没到下午两点,队里的大人小孩都从各自家里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多数男人都提着烟斗。女人们照样提着各种花式的竹篮、笸箩等,里面装的,有绣花的,有补衣服的,还有专门拆破布的。队上开会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挂在村口大树上的大喇叭,从早上通知开会后就一直在响着,放着革命歌曲,其中也夹着放了几曲本地民族歌曲。有会唱的,走在路上也跟着大喇叭哼着。
会议开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发话:
各位乡亲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要召开的会议,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也就是现有的基本国策——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这是好事,也是我们广大农村的大事。为了调动广大农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和主动性,责任田承包到户,这是必然的。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而是考虑怎么分的问题。我们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也在动手做这件事,可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今天,我们大队、人民公社才派我们几个过来,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以免影响下一步的农业生产。
其实,你们一开始提出的方案都很好的,把你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土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再按照各个等级、各家的人口数等承包到各户。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其他地方也大多采用这种方式。
还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相互之间也有着各种亲戚关系。就算不是亲戚,乡里乡亲的,过去点过来点又能怎样。所以,大家也不要太在意那一分两分的地了,好点差点又能怎样,不都是还要自己努力地去种才能有收成吗?分得好不如种得好嘛,大家说是不是?
“毕竟是上面领导来开会,这样一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经过领导们的一番动员和解说后,还是按照第一次的方式,把田土都按上中下三等分好,然后同样是抓阄。
先是轮流地每家出一个人来抓第一遍,把抓到的田土登记后,再按照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把余下的田土作为补充。
通过一下午的协调,生产队里的田土承包总算完成了。虽然有些人表示不满意,但是,在大家的统一协调下,也就算接受了。
仰亚和阿爸、务妮都参加了会议。仰亚同样也分到了一分田土,因为他一直到现在,虽然在宣传队里领工资,而大家也都知道,仰亚的工资,不属于‘铁饭碗’,所以,他也还算是农业户口。可是,仰亚对于自己家分到的田土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分到哪就算是哪吧。
第二天,生产队里就把各家田土的表做了出来,并交到了各家各户的手上。
吃过了早饭,阿爸就约好了和田土,特别是山林有交界的农户一起,到山上和田土边去确定界线。仰亚也被叫了一起去。
两天的界线划下来,仰亚才对自己家新分到的田土有了一点印象。
这来来回回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了。家里也没听仰亚说去上班,也没听说他上班的事。当然,这几天,仰亚找的是家里田土山林划界限的‘借口’,所以,大家也并不怀疑。现在,田土界限的也分完了。仰亚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陈团长是叫他在团里等消息,他也不敢再在家里呆了。
第二天一早,仰亚就收拾起简单的包裹,准备回‘团’里。走时,仰亚的心里确实有些复杂,早已经没有了再看看一路上这些熟悉的风景的心了。
团里的大门虚开着,老李头躺在门卫室的床上喝茶、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