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走开,要不是你当年只想着自己舒服,只想着做那事,而一次次的叫我去把孩子做掉,也不至于我连一个自己的孩子也没有。”
“就做了那几次,后来,不是你自己没有怀上吗?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你以为我这是魔术师那口袋?说变就能变出东西来?等你想要时,你再努力,也没用了。别跟我说那些你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从宣传队里出去以后,你背着我又睡了多少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能再来看一眼我们的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过不过下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你小心,说不定哪天晚上,我一剪刀把你那东西连根带毛一起剪了,你信不信?”
男人再也不敢出声。
女人还在嘤嘤地抽泣着。仰亚听清了,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是,这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好露面出去了。仰亚又躲在旁边看了一会,才慢慢地退了回来。
今天,仰亚重又听到了这哭声,仰亚确信自己是醒着的,再一听,确实那声音是从后面那土丘处传来的。
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他们的孩子不是还没成型吗?他们的‘孩子’也没在这里呀,不是‘留’在县城医院里吗?
仰亚又躲着听了一会,声音若有若无。仰亚还是决定起来再到后面去看看。
夜风,静静地吹着;那棵大松树上的针叶,还像上次那样响着。月亮,正慢慢地朝着一片黑云里走着,在黑云的边上,留下一圈白色的光边。
距离鸡叫的时候还早了些。四周的山和树,包括房子,都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仰亚在上次站着的地方,停了下来,想象上次一样地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想听听是不是真的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一时间,那边却没有了声音,好大一会儿,都没有。等月亮再一次从那片黑云中慢慢爬出来。才又看清周围一点点。
大松树在又一阵风中,松叶又叫了几声。可是,土丘上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啊?刚才不都还有两个人影的吗?这会——
又一阵风吹来,松树上发出了几声怪叫。仰亚的背上出了几滴冷汗。
仰亚是不相信鬼的,尤其是不相信刚才那是鬼。他相信那一定是人,而且十有**那就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就只这一会,人又到哪去了呢?
仰亚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朝着土丘走了过去。
土丘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众多的土丘之间,仰亚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小土丘。那上面还有新拢上去的泥土。
土堆的前面,也站立着一个脚板大小的石头。仰亚俯下身子,把那块石头拿了起来,凑到自己的眼前,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了上面新划上去的几个字:
‘孩子,你睡吧!’
仰亚轻轻一吹,还能从石块上吹出一层灰来。
仰亚慢慢地又把石块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还用力地压了压,确信比刚才安得更牢固后,才放手。
就在石块的旁边,还有一小撮刚刚燃过的灰烬。旁边还有零星的几片纸片。
仰亚慢慢地捡起来,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排字:
“孩子,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你阿爸阿妈对不起你。------妮”
然后另一小片纸片上,有半个‘莫’字。
这真的是莫卯和翁妮回来了,把他们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也‘埋’在了这里。
也许,他们早就已经听说了宣传队里以前的事,还有这个小土堆的‘故事’。
虽然青春年少,虽然也只是图一时快活后的‘意外’,但是毕竟那也应该算是自己爱的‘结晶’、自己身上的骨血吧?
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泰然处之和冷漠视之。
仰亚把地上还没燃尽的纸屑,重新慢慢地归拢了起来,把它们放在了一起,再从自己的衣袋里抽出火柴,轻轻地划上一根,点燃。
一小团微弱的火苗在新刨开的泥土上跳着,弱得经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
就像那埋在土丘里微弱的生命;
就像那青春年少不成熟的爱恋。
等最后一颗火星都慢慢熄灭,仰亚用一根小树枝刨开石块下面新的泥土,把那一小撮灰烬埋到了那个小小的‘坟堆’下面。
仰亚抬起头来,四周仍然死一般的寂静,也没能看到任何的身影。
远处,一声幽幽的鸡鸣。
是否,天,就要亮了。
第56章 出访国外
半个月后,宣传队确实收到了中央领导的来信,定在今年年底,仰亚他们团里的芦笙舞表演,将随团出访。出访的地点是欧洲的音乐之都——维也纳。
得到这一个消息,整个团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能随中央代表团一起出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对整个团的一种荣耀,这不得不让人兴奋。
仰亚他们又重新招入了几名队员,加紧时间训练着。算算也只有半年的时间,半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要到世界最高级的音乐大厅去演出,可一定要把自己的节目作好充分的准备。
日落月升,挑灯夜战。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又在仰亚他们团里体现了出来。
半年时间,转眼就已经过去。
明天就要到省城去与中央代表团汇合了。
这次出访的整个节目,基本由仰亚他们团演出,适当从县里面和其它的几个公社宣传队抽调了部分人员,一同组成了出访演出队。
队伍在县里集中,由县革委王书记带队。
“这次,能随中央代表团出访,这是我们整个县的荣誉,也是我们整个民族文化的体现,‘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国素来有多彩的民族文化,也有悠久的历史,发扬民族文化,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民族文化,让世界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五彩缤纷的多民族文化,才是我们出去的真正目的。所以,我们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形像,是代表整个国家的荣誉。这是我们的自豪和骄傲。”
“在这里,我将代表我们整个县、整个民族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旗开得胜、载誉归来。”
带着县革委王书记的祝福,仰亚等一行人坐上了县里最豪华的那辆班车。车身的两则,还挂上了两幅标语:
“祝福我县芦笙舞代表团出国访问演出!”
“祝福我们的文化演出代表队取得好成绩!”
县革委门口、一直到县人民广场,两边都站满了欢送的人们,有来自于县城小学的少先队员们,他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舞动着红丝带,打着腰鼓,不停地喊着祝福的口号。
还有自发地赶来的老百姓以及县城各部门的干部、工作人员。在县里的这种欢送场面,不难看出,只有每年秋天的欢送新兵才有。
告别了家乡父老,车,平稳地朝着省城的方向开去。
车内,一群年轻人的兴奋劲,一点都不比在团里、在县里低,大家一路欢歌,一路尖叫着,直到最后,一个个精疲力尽慢慢睡去。
仰亚没有大家那么的兴奋,毕竟,作为曾经的‘锦鸡王’,仰亚参与的演出要比现在的这一伙人要多得多,出去的时间也比大家多得多。只是,这出国演出,对于仰亚来说,还真的也是第一次。
等大家都歪着头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睡过去以后,仰亚静静地一个人把眼望向了窗外。
窗外,一排排风景飞速向后退着,近的树,远的田园、乡村。
远处的山顶,还有一小片积雪,轻轻地覆盖在圆圆的山顶,像一朵刚刚打开的蘑菇,又像一把撑开的雨伞。
虽然这已是冬季,但漫山遍野的青松和杉林,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萧条,在一抹冬阳暧暧的照耀下,却是另一种冬季里乡村的休闲之美。悠闲的牛羊,飘渺的炊烟,还有那自由玩耍在田间地头的小孩。
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不也和现在这群男孩一样吗?满脸灰尘,满意尘烟,你追我赶,杀声震天,不亦乐乎。
看着看着,连仰亚自己也笑了。
班车继续向前面开着,不知不觉早已经驰出了本县,仰亚也慢慢地靠在了后背上,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