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借路过》。
临近‘白喜事’家时,吹出的《劝忧》,也就是说我们来了,人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万望主人家不要太过忧伤。
而现在,接近了去世老人的灵枢时,吹的就是和老人有关的了。比如《仙去》。这个就显得更为忧伤了。
仰亚他们来到老李头的录前,绕着老李头还未关闭的棺木就开始吹了起来。
随着唱堂芦笙忧伤的曲调,哀哀怨怨、如泣如诉。鬼师们也开始敲响了他们的锣鼓铙钹,唱起了他们的灵歌。
这一下子,整个灵堂都充满了一种哀伤与悲切,一下子,也把站在的老李头的子侄们特别是妇女们都唱得又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空间里都是哭声。
仰亚他们的芦笙继续吹着,绕在老李头的棺材前。慢慢地,那些哭着的妇女们也被其他人劝了起来。这样,她们也就跟着芦笙队的后面,踩着芦笙曲的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这就是芦笙唱堂。
不过,这只是芦笙唱堂舞的开始,也只能算是芦笙唱堂舞第一次和去世的老人‘见面’。
见面了几圈后,芦笙舞也停了下来。
芦笙刚刚停下,那天到过仰亚家的、老李头的侄孙就走了过来,把仰亚他们带到另一边的一家吊脚楼下,搬来了长凳子。
“哎呀,仰亚老师,太谢谢你们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等,还担心你们来不了了呢。”说着,又赶快给仰亚他们发烟抽。
“既然答应你了,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只是,现在吹芦笙的人真的太少了,一时间溱不齐这么些人,又是好几十年没吹这种唱堂芦笙了,所以,我们又编排了一下,就拖今天了,实在是对不起。”
“啊啊啊,没有没有,你们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能怪你们这些呢。我想,你们能来,我叔公这下应该能够闭上眼睛了。”
“是呀,不来,不光是对不起你,更是对不起你叔公啊,算起来,他和我也是十几年的同事朋友了。所以,无论如何,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
“我知道,这可真的是难为你们了。再一次感谢你们的到来。”
“说真的,你看我们这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了,我们这连老的带小的,这才凑齐了这么几个人,如果有哪里吹得不是太好的,你们主人家就不要见怪我们才好啊。”
“仰亚哥,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们能来,哪怕是不能吹,我们也高兴,我想我叔公也会满意的。要不,你就再去与我叔公见最后一面?”
“嗯?他这,都还没收棺(关闭棺木)吗?你们家,还有远方的亲人还没来吗?”
“没有,这不,就等你们来吗,这可是他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你们没来,我们怎么也不敢给他收棺啊。”
“哎呀,那就是我的惭愧了。”说着,仰亚赶紧赶了过去,和老李头的侄孙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棺前。轻轻揭开盖在棺材上的白布黑布。老李头安祥地躺在里面,就是眼睛还没有合上。
看着这曾经熟悉的脸,一下子又勾起了仰亚好多的过去。可是,这最后一眼,从此就阴阳两隔了。这一眼,也看得仰亚的鼻子微微发酸起来。
老李头的侄孙走过来,拍拍仰亚的肩。
“叔公啊,这就是你原来的同事仰亚老师,也就是你说的芦笙吹得最好的,我们把他给你请来了。今天晚上,就叫他给你吹一堂芦笙唱堂舞。这下,你放心了吧,满意了吧。”
说着,侄孙和仰亚一起把手伸了进去,轻轻一抹,老李头的眼皮就合上了。
“你们这具体的时间怎么安排,已经定下来了吗?”仰亚又从旁边取了些香纸,一边在老李头的灵前蹲了下来,慢慢地点燃,慢慢地插上,一边问身边的老李头的侄孙。
“啊,时间定下来了,今天你们能来,晚上就可以为我叔公唱堂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送他上山了。”
“嗯?这么快?”
“这也不算快,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第四天,时间也不算太短。现在,你们又能够赶来吹这一堂芦笙唱堂舞,我们、还有我叔公应该都很满足了。不过,明天还得麻烦你们一起再送我叔公一起上山好吗?”
“这个自然,哪有吹芦笙的没有送老人上山的,唱堂是唱堂,上山是上山,这个肯定都要一起完成的。”
“其实,对于这一块,我也不是很懂,我们都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做了,所以——”
“没事,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会陪你们一起上山的。啊,还没问你,明天具体的上山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上寅时吧。先给他出灵,然后等天亮了再上山。”
仰亚烧过一通香纸后,旁边的鬼师(祭祀师)们又开始念了起来。门外又响起了几遍铁炮,亲人们的哭声,就在仰亚的身边。
仰亚烧完最后一把纸,也回到旁边和其他的芦笙手们站在了一起。各人拿起自己的乐器。
仰亚他们的芦笙唱堂舞团队,也开始吹了起来。
第150章 芦笙唱堂舞(3)
夜,慢慢地黑了下来,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这时,老李头灵堂里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刺耳而强烈。一阵阵铁炮,一声声唢呐,一首首灵歌,一支支芦笙曲,让整个灵堂充满了悲切和忧伤。
芦笙唱堂舞就要开始了。
首先,由这家的子孙们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礼。每人点上一柱香,站在灵前三鞠躬。然后轮流着每一个人都在灵前烧了三把纸钱。把自己想要对逝去的老人想说的话,都默默在跟‘他’交流着,有祝福有期盼有怀念。
这个仪式做完,灵堂外的院坝里放起了一串串鞭炮,中间夹杂着几次铁炮声。
这期间,仰亚他们的芦笙舞队一直都在灵堂的旁边站成一排,芦笙曲一直都在吹着。
鞭炮响过后,是第二轮仪式。与去世的老人‘交流’完了的亲人们,稍稍地退后两三米,把灵前一定的空间留出来。随着几声锣鼓的声音,站在另一旁的鬼师(祭师们),一边轻轻地念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灵歌’,一边慢慢地走到灵前。站在最中间的一个老者,身穿一件长长的袍子,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稍稍一看,就像一个从古代走来的道士。他一手拿着铃当,一手拿着一个约有七八公分长的方尺,一边上上下下地比划着,配合着他的‘唱词’。
站在他左右两则和后面的,总共有七八个人,有的打扮也跟这老者一样。有的,穿的就是普通的民族服装。他们各人手上,都拿着有鼓有锣有铙等,都在配合着‘主唱者’的节奏随声附和着。
灵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本他们自己带来的书,古黄发黑,上面的勾勾划划,不是‘专业’的,根本就看不懂。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闭非闭,但嘴里的念词却从来没停过。配合着他们的念词,时儿点点头,时儿又鞠上一躬。时儿又用手中的尺在灵位前比划着。
他们又这样忙碌了有几十分钟,然后停了下来,算是一排‘法事’已经做完了。
门口又响起了一阵鞭炮铁炮声,也有那在悲歌中忍不住的妇女,又在灵堂前哭了起来。
这最后,就该是仰亚他们上场了。也就是他们的唱堂芦笙舞要正式开始了。
老李头的孝子贤孙们又在他的灵前烧了一遍香纸后,一直站在旁边吹着的仰亚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还是像刚才来时在路上排出的队形一样,由两个小孩走在最前面,他们手里也拿着芦笙。当然,这次李们拿的当然也是吹得响、真实的芦笙,只是稍稍比大人吹的芦笙要小那么一号而已。由于是在灵棚里,地方也不是很宽,这样,他们就走成了单排,即小亚金走在最前面接着他的后面才是另一个孩子,接着是吹笛子和吹箫的,然后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吹芒筒的、两个吹母芦笙的、两个吹公芦笙笙的,最后是仰亚和另一个中年人吹的高排芦笙。
他们先是在老李头的灵前横着吹了几遍后,然后就绕着棺材吹着转了起来。几种乐器的配合,曲子幽怨而哀伤。有时高有时低,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如泣有时如诉,幽幽怨怨,整个堂里都沉浸在这种气氛当中。
慢慢的,旁边的亲人们也跟了过来,特别是妇女们,她们特意穿上带银饰的盛装衣服,戴上大银角或者银鸟。一个一个地跟在的芦笙唱队的后面,也绕着老李头的灵枢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