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舞的传承(201)

作者:高原风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就这样,老李头算是在家里‘熬’了这些年吧。

在这‘最后’的生命里,除了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战友的倒下和生死离别,老李头在梦中,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宣传队呆着的这些年,在宣传队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那些来来去去、青春的笑容和那悠扬的芦笙以及优美的芦笙舞。或许当年,这才是老李头一定要呆在宣传队的一个原因吧。

和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也会永远年轻啊。

在‘最后’的生命里,当老李头知道了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在他的嘴里,念得最多的,就是他想再听一曲芦笙曲,听一段悠扬的芦笙歌。他也不止一次、祥林嫂似的念叨起陈团长、仰亚、莫卯等,也不止一次地在病痛的呻吟中哼出芦笙的曲调。

那时,老李头虽然在宣传队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看守物质仓库及大门的‘老人’,可是,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痴迷和执着,不比宣传队里任何一个人差。

就在他最后弥留的昨天晚上,他努力地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病床前的侄们孙们,仍然坚持着——

“我、我们,原、原来宣传队,有、有一个叫仰、仰亚的,他、他的芦笙是、是吹、吹得最、最好听的,我、我知道,他、他家在、在哪、哪个村,等、等我死、死后,你、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去找、找找他,叫他来、来帮我吹、吹一堂芦笙,最、最后送、送我一程——”

老李头说完了这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番话,睁着两眼看着床前的子侄们,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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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就是老人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子侄们,也不可能连一个自家的堂叔、堂叔公的这么一个心愿都不愿意满足吧。

这夜,子侄们收拾好了老李头的一切,把他安放在了家族中的灵堂,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着老李头断断续续地说出的仰亚的地址,第一个就找了过来。

其实,老李头知道的,只不过就是一个村,也就是他所说的‘生产大队’。要在一个村(一个生产大队)里找一个人,虽然大家是在同一个镇里,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的年代,这要找一个人,通讯工具就只有脚了。更何况这种事情,也只有亲自登门,才能找到那个芦笙吹得最后的仰亚,也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也才能知道芦笙吹得最好的仰亚会不会真的答应他们,替他们的叔公——老李头‘吹一堂’芦笙,最后‘送’他一程。

仰亚听到了老李头‘走了’的消息,确实感到一惊,但想想,从自己离开宣传,这前前后后就将近十几年了,人的生老病死,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只后悔当时离开宣传队时,答应老李头多回去陪陪他,而自己没有做到;后悔上一次刚刚出来,去镇里办事,经过宣传的那个建筑工地时没有进去看看,也没有具体的问一问。而现在,十几年过后,再一次听到老李头的消息时,却是一个已经去世的噩耗。

想起这些,老李头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在仰亚的脑中——

别看老李头只是一个单身,可是,对于仰业他们,他就像一个家里的老人一样关心、爱护着仰亚他们这帮来来去去的年轻人;

别看老李头只是宣传队里一个后勤的物质管理人员,他对于宣传队这个集体,比任何人都觉得珍惜和自豪;

别看老李头对于宣传队的专业与他的‘工作’没什么联系,可是,他对于芦笙及芦笙舞这一门民族文化,他比谁都着迷。

要不是这样,今天老李头的走,也许就不会再牵涉到仰亚这里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仰亚了。

可是,老李头却把这样一个、在这个时期、在别看来有点可笑的心愿,当成自己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来委托给自己的子侄。

老李头的侄孙,一双焦燥、真诚而又渴盼的眼光,一直盯着仰亚,等待着这个把芦笙吹得最好的人、自己孤独一生而把最后的愿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能给他、抑或是给自己叔公的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个,仰亚还能拒绝吗?

“啊,你先别急,你们给你叔公看的‘上山’的日子是哪天?这是不是还来得及。”

“我是第一个把我叔公收拾好就出门来找你的,其他的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看的‘日子’是哪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我好回去告诉大家,我们再好好地准备。”

仰亚默默地握住了老李头侄孙的手说:

“好,我答应你,可是,这个‘仙去’的一堂芦笙,正规的要怎么做,我还真的不是太清楚,还有,现在,我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伙人。”

得到了仰亚肯定的回答后,老李头的侄孙差点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谢谢,我也代表我叔公谢谢你,只要你答应了,我们一定做好一切准备,我们一定等你们过来。”

说着,侄子弯下腰对着仰亚深深一躬:

“那我就回去了,希望你们能早一点过来,我叔公还在等着你们。”

说着‘侄孙’转过身就朝着来路急匆匆地走了。

仰亚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是否已经吃饭了。

第148章 芦笙唱堂舞(1)

芦笙唱堂舞,仰亚曾经听说过,在很久以前有过这种表演形式。

那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这么多年来,虽然寨子里也有过老人过世吹芦笙的,比如仰亚家阿妈去世,在送行上山时,有吹过芦笙。可是,那仅仅只能说是一只芦笙曲子,也即是《仙去》。这是最为流行也最为普通的,也是最简单的送别芦笙曲。

可是,这一堂‘唱堂芦笙舞’就要比这一首单曲的《仙去》要复杂得多了。

仰亚之所以要答应下来,一方面是出于对老李头的尊重和怀念,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拒绝。

谁又能拒绝一个老朋友临死前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呢!

送走了老李头家侄孙,仰亚重新又理清了一下思绪。自己可不能就糊乱地吹两曲去欺骗别人啊,那也等于是欺骗了死去的老李头了。再一个,万一在吹的时候碰上一个懂行的,指出自己的错误来,那以后就再也没脸吹什么芦笙了。仰亚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就好好的准备一下,给老李头一个‘满意’的告别吧。

送走了老李头的侄孙,仰亚跟着后面走出了家。他知道寨子上还有一个叔公,已经九十多岁了。以前,也是经常和自己的爷爷一起吹芦笙的,或许,从他那里能问得明白这个事情。

几个转弯,仰亚来到了寨子最高处的一栋吊脚楼前。

“九爷爷,你好呀!”

这就是仰亚要找的、有可能会吹唱堂舞芦笙的‘九爷’。九爷本来和仰亚都是同一个宗族的,在他们那一辈排行第九,也是爷爷辈里最小的,所以,仰亚叫他‘九爷’。

九爷,已经九十多岁了,看来,精神还不错,不过,好像耳朵有点不好。仰亚就站在他的身后,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九爷爷!你好!”

仰亚又靠近了一点,对着九爷的耳朵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次。九爷才慢慢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仰亚半天,结果也没能把仰亚认出来。只看到他叶子烟抽得吧吧吧的响着。

“九爷,是我,我是仰亚啊!”

“你是谁?”

“我是仰亚,仰亚!”

“啊,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不在家了吗?你今天才回来的?”

“不,我回来得好久了,只是没时间过来看你。”

说着,仰亚从旁边拿过凳子坐在了九爷身边。

“九爷,我今天来,是想来问问你,你还知道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啊?你说什么?”

“芦笙,芦笙舞,唱堂芦笙舞。”说着,仰亚又把双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吹芦笙的样子。这样,九爷终于看懂了。

“啊,吹芦笙啊,现在老了,吹不动了,也跳不动了。”

“九爷,我不是要你现在吹芦笙,是问你,你还知道原来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唱堂芦笙舞?”

“嗯嗯嗯!”仰亚赶紧在九爷面前点头。

“唱堂舞啊?!”说完,九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旱烟管,把脸朝向了吊脚楼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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