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甜(7)

周津玉装作无辜地看着蒋稻:“ 没错啊,我扔得挺准的。”

三秒后,全班不论男女都笑作一团。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蒋稻的怒吼声。

只是一人的声音,终究还是被一群人的笑声盖住了。

无数的纸团划过空气,男女混战莫名其妙就开始了,场面有些混乱。

一些人劝着,可还是有人闹着,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地都带了点笑。

这是倪滧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正值年少,配得上所有的热闹。

倪滧站在方可禅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勾起嘴角。

蒋稻躲过方可禅扔的纸团,偏头一瞥,恰好撞进了倪滧带笑的眼瞳里。

眉眼弯弯,卧蚕浅浅,眼角自然下垂,粉唇微扬,在一片笑闹声中,她的笑却莫名让人平静,抚平躁动的灵魂。

蒋稻笑着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于是倪滧脸上的笑褪得一干二净,木着脸抬头看他。

蒋稻看着她消逝的笑,明白自己大概是吓到她了,有些尴尬地搔了搔他的黄发:“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你笑起来很好看。 ”

倪滧心里有些惊讶:“ ……谢谢。 ”

蒋稻觉得这个新来的转学生真的好客气,既然就因为这样而跟他道谢。

比起班里其他早就混熟,总是对他 ‘打是疼骂是爱 ’ 的同班同学,倪滧简直就是小天使!

啊…… 希望她以后不要被带坏。

方可禅一回头就见蒋稻在跟倪滧搭话,以为倪滧被欺负,冲上去就糊了蒋稻一个纸团。

“ 滚你丫的!一分钟不盯着你你就不安分。 ”

倪滧被方可禅护在身后挡住了视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懵地看着方可禅的背影。

蒋稻眼前一黑,莫名奇妙被糊了纸团,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磨牙:“ 方可禅!你就仗着老子不打女人!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

蒋稻从地上捡起不知哪儿飞来的纸团再次加入了 ‘战争’ 中。

倪滧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又闹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和从前一样,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舒服却不刺眼,活泼又热烈,像往上攀岩的常春藤,枝条纤细,生命力却如万物不及。

班里唯有一处是没参与进这段画面里的。

而其中一处,便是某个难相处的少年那里。

倪滧越过满是硝烟味的纸团战争回到座位上时,暮深正趴在桌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和下课前睡觉的姿势如出一辙。

暮深的腿很长,如今却因为有了同桌而不得不将双腿都缩在自己矮小的书桌下,姿势说不出的难受,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无法施展拳手,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自己小小的牢笼里,寻一处安静安全的小地。

倪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不会一整个休息时间都在这睡觉吧?’

倪滧这么想着,又低头看了暮深一眼。

他此刻趴在桌上,只剩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边。而很显然,那人的脑袋是不会回应她的。

倪滧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凝起了眉,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暮深的名字。

无人应答。

两人周围的空气静默了一瞬。

倪滧深吸一口气,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向了暮深劲瘦的腰,很显然是个打算挠痒痒的动作。

她知道挠痒痒叫起床这方法一定是有效又便捷的,因为方可禅每次在睡觉,只要倪滧一挠她痒痒,十有八九方可禅都会醒。

然而没等倪滧碰到少年的衣服边边,另一只修长的手已然抓住了她的。

少年的手带了点温热和潮湿,和倪滧略显苍白微凉的手形成了强烈对比。

暮深抓着她的手没放开,头依然伏在自己的右手小臂上。

他将脸微微侧过来看她,玻璃窗反射阳光,恰恰将光线映在他脸上。

一双勾人的眼睛半掀开来,浅色的瞳孔依旧有些冷,他嘴角微微勾起,听语气分明是清醒的。

“ 没人告诉过你,不许碰我的腰?”

暮深并未抓得太紧,倪滧微微一挣就挣开了。

暮深被她挣开却也不恼,只顺着倪滧的动作将右手垂落下来,头依然枕在左手小臂上。

倪滧看着他,犹豫了半秒,问:“ 你吃东西了吗?”

“ 你叫我醒来就是要问这个?” 暮深的语气微微上扬,带着些诧异和质疑。

默了,他又懒洋洋地答道:“ 忘了。”

“ 为什么不吃?你不是低血糖吗?”

暮深浓而密的睫毛微颤了颤,他打了个哈欠,终于舍得从桌子上起身了。

他将卷了一天的腿伸直,跨到了前排椅子的后方,背靠上了椅背。

暮深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道:“ 想起来了?”

暮深揉着被自己枕麻了的手臂,随口一问:“ 怎么想起的?”

倪滧木着脸沉默。

要是跟他说,她是看到那群流浪猫虎视眈眈看着自己手中的面包时的样子,才想起跟他进店里来要巧克力的眼神很像,不知道会不会被拍死。

虽然暮深当时戴了口罩,但那双摄魂夺魄的 ‘苏妲己眼 ’ 也实在很好认,尤其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而且,倪滧总觉得…… 她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那双眼睛。

倪滧抿了抿唇,没答。

暮深在 ‘十三月’ 店里时的眼睛没现在这么淡,这么冷。

反而像草丛里的那些小猫儿,可怜巴巴地,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给他投食。

当然,这些想法倪滧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她从书包敞开的小口袋里抓出了满满一手的糖果,然后放在了暮深的桌上。

虽然说倪滧的手小,但是这么一抓,糖的数量还是很可观的。

暮深看着那散乱在自己桌上五彩缤纷的糖果,眯了眯眼问:“ 做什么?”

“ 我只剩这些糖果了。” 倪滧从抽屉里抽出下堂课要用的书,将笔夹在指尖。

暮深看着那一颗颗圆圆小巧的糖因惯性作用在自己的桌上微微滚动,忍不住捻了一颗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道:“ 怕我课上到一半低血糖晕了?”

倪滧将书翻到印有练习题的页数上,拿了张废纸便开始在上头写写停停,很自然地答了暮深一句:“ 不是,我怕你去打劫别人。”

暮深:“ …… ”

暮深现在不想打劫,想打人。

深处危险范围里的倪滧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在废纸上专心极致地做着题,时而皱眉,时而动笔。

又或者应该说,她察觉了,却不怕。

暮深盯了她半晌,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捻在指腹间的薄荷糖,忽地笑了。

他似是忍俊不禁,却又似乎没怎么压抑已溢到唇边的笑意,就这么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抹笑。

暮深拆开色彩斑斓的糖纸,将薄荷糖含进嘴里。

微凉却甜的薄荷糖似是长了藤蔓,攀岩上了暮深的味蕾,让人甜着清醒。

薄荷清甜的气味钻入鼻腔,将暮深那所剩无几的困倦彻底赶跑。

他将糖果纸往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随手一扔,眯着眼看了片刻,似乎是想知道自己究竟中了没。

蒋稻此时正恰好站在垃圾桶旁,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打到了,低下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暮深心想:嗯,中了。

低血糖换了七颗糖,似乎也不亏。

暮深舌尖顶了顶腮帮,忽地莞尔一笑。

……

放学铃响,年轻的数学老师刚踏出教室,所有的学生就已背起了书包往教室门口冲出去,非常生动地演绎 ‘上课像条虫,放学像条龙 ’。

“ 滧滧,我姐今天留校了,我懒得等她,我们一起走路回家吧!” 方可禅背着包转身。

她见倪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同桌的桌子,歪头奇怪道:“ 滧滧,你干嘛呢?”

倪滧沉默片刻,问道:“ 你们深哥 …… 平时也这么爱 ‘干净 ’ ? ”

暮深在数学课开始前就已经被班主任虞眉叫到了办公室,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的书包松垮垮地挂在椅背上,里头似乎一本书都没装。

暮深的桌面上放满了作业本和卷子。

各种字迹和纸页掺杂在一起,苍白无力,越发将那几张色彩斑斓的糖纸衬得显眼了。

方可禅看着暮深桌上的糖纸,陷入沉默,好半天才答:“ …… 深哥平时还行的,可能今天美人鱼特别急着叫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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