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滧看着手上的豆奶,有看了眼通往小厨房的门:“ 蓉姨很好。”
暮深低低地应了一声:“ 就是人太热情。一会儿吃面她会一直跟你说话,你做好准备。”
倪滧想了想方亦禅跟她形容这家店的话。
“ 东西很好吃,就是店老板太热情,一直在说话,说得我都忘了把面吹凉直接塞口里了,差点烫死!”
过了一会儿,蓉姨端着两碗面上来了。
一碗汤底清澈,飘着葱花,细细的面条看起来十分Q弹,碗里还有几颗肉丸子,香气扑鼻,是付深点的三鲜汤肉丸子米线。
另一碗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偷工减料,反而还多了几块炸豆腐和混在汤里的肉末,比照片里的更丰富了。
“ 好孩子怪(快)次,要不就凉咯!” 蓉姨如是说道。
暮深和倪滧同时执起筷子和汤勺吃了起来,板面的面条比一般的面条更有嚼劲,却不会让人咬得下颚酸软。
汤汁有些微辣,并不像蓉姨说的那么夸张。
蓉姨笑眯眯地看倪滧:“ 好次吧?小深特地给矮说别给侬放辣么辣,怕侬次坏肚紫。”
倪滧抬眼看对面的暮深,那人毫无反应,专心致志地在吃自己碗里的面。
“ 不会,很好吃。” 倪滧看着蓉姨,很真诚地说。
“ 哎哟,小姑娘真是个好孩紫哇!”
蓉姨确实是个话匣子,顺着这句话就去夸倪滧。说她长得好看,又是说她特别乖巧,赞得倪滧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倪滧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类型热情的阿姨,只能在桌子底下踹暮深的脚,再求救似地看向他。
暮深察觉到倪滧那可怜兮兮的视线,低头一笑,放下筷子,从另一个桌子拖了张椅子过来:“ 蓉姨,坐下说。”
蓉姨的话头又转了个弯,顺着去夸暮深了。
倪滧得到了喘息的时间,赶紧低下头去吃自己碗里的面,偶尔分神听听他们的谈话。
“ 前几天小超带了他家姑娘来。哎哟,那姑娘长得可好看了,像天仙啊!” 蓉姨夸到最后无事可夸,就转而去夸前几天来过的林超和方亦禅。
林超和方可禅并不是情侣,蓉姨大概是误会了,可既然两个当事人也没解释,暮深也不管。
暮深将碗筷收拾好,和蓉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和敷衍。
“ 那姑娘说她叫小禅,名字好听的嘞!对嘞,侬家姑娘叫啥?” 蓉姨和蔼地看向在默默吃面的倪滧。
暮深不知是被那句话愉悦到了,唇角一扬,看着低头扒面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倪滧,说:“ 滧滧。”
他的烟嗓又低又哑,还掺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他将尾音拖长,又给这两个字带上了宠溺疼惜的意味,喊得人心肝颤。
带着蛊惑,让人上瘾。
倪滧的碗早就没了面条,却下意识地在捞仅剩一半的汤汁,像个不知所措的青春期少女,不敢抬头。
暮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看了倪滧半晌,又笑了一下,跟蓉姨补了一句:“ 她叫滧滧。”
蓉姨笑呵呵地说:“ 好听,跟小深的名字一样好听。”
蓉姨看着倪滧的动作,脑袋瓜上出现大大的问号,转头问暮深:“ 侬家姑娘是不是还饿?碗都空咯还一直捞,捞啥紫勒?”
倪滧:“ …… ” 就很尴尬。
倪滧默默放下碗筷,简单收拾了下就看向付深,眼神中带点警告 : 你敢揭穿我我跟你没完。
她本就长了张不具攻击性的娃娃脸,乖软可爱。
如今将杏眼瞪得又圆又亮,脸上不知是因为害羞窘迫还是因为面条太辣,泛着些红晕。
暮深笑容微敛,他家姑娘就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 她不喜欢浪费,就爱吃得干干净净的。” 暮深忍着笑帮她想了个借口。
蓉姨倒是没过多揣测,只又赞了倪滧几句勤俭珍惜粮食什么的。她将桌上的碗筷收好,笑意绵绵地回到厨房清理了。
暮深见她把厨房的门关了起来,就拉着倪滧站起身。
“ 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将钱放在桌上,迈着不大的步子走到店门前。
“ 不用跟蓉姨说一声吗?”
“ 不用。”
暮深谨小慎微地将门拉开,像是夜里偷窃中的盗贼,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惊动厨房内的蓉姨。倪滧不明所以,却也跟着静悄悄地离开了。
走到暮深停摩托的地方,他才说:“ 每次走之前,我们都直接把钱放桌上,再偷偷回家。要不这么做,蓉姨就会在付钱时百般推脱,再偷偷把钱塞还给我们。”
倪滧怔了几秒,轻笑道:“ 人家吃霸王餐才偷偷走,你们是为了付钱才偷偷走。”
“ 是啊,这世界真奇怪。” 暮深侧头看她,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天幕上,浪漫又璀璨。
倪滧接过暮深递给她的头盔,默了几秒,展颜一笑:“ 蓉姨做的面很好吃次。”
她说话故意带着蓉姨的口音,软糯甜腻的音调勾了暮深的大半魂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仅凭一句,就足以将某些人扰得心神不宁。
暮深勾的是人,倪滧勾的是暮深。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 好好珍惜吧,那些都是我和林超用命试出来的。”
“ 走了,送小天使回家。” 暮深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拖着烟嗓说。
回家的路上明明景色依旧,可倪滧却觉得呼啸而过的那盏路灯,那颗矮树,甚至是那晚的月亮都和平时的不同。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背身。
少年的背脊挺得直,帮她挡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给了她足够的安全和温暖。
她突然好想好想,用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将脸和身体都靠在他的背上。
从面馆到回家,花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可倪滧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她拿下头盔,将书包背回身上。
倪滧家的公寓楼下新建了个喷水池,夜晚的灯照着水,波光粼粼。
水哗哗地流,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莫名能安抚人心。
暮深坐在摩托车上,一只脚动地,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将头盔放在一只脚的大腿上用手撑着。
倪滧从书包里拿出刚好的钱数:“ 说好请你的。”
暮深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钱,轻笑一声道:“ 哄你陪我吃饭的,你以为我真让你请?”
“ 那还是要还的。” 倪滧没收回手,依然拿着钱。
暮深盯着她看了数秒,见她认真又倔强的样子,忽然开口。
“ 还什么,都一样,早晚我的都会是你的。”
倪滧的动作一僵。
“ 倪滧。” 他拖着烟嗓,叫了她的全名。
突然被喊全名的倪滧捏着钞票的手紧了紧。
暮深瞳孔的颜色很浅,总是透着冷,可看她的眼睛却很亮,还含着许多倪滧似懂非懂的东西。
“ 我有话跟你说。”
心愿
倪滧将头发吹干,躺倒在柔软的床上,脑子一片空白,情绪却乱糟糟的。
她平时情绪起伏并不大,可只要是关于暮深的,却总能把她平淡如水的情绪搅得风起云涌。
倪滧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几乎要把自己闷死了,可一闭眼又是暮深那双勾人却极其认真的狐狸眼,还有那句低沉又压抑的话。
那么野又嚣张的男孩子,却是仅她可见的温柔。这种专属,很难让人不动心。
“ 叮。” 手机提示音传来。
倪滧恹恹地伏在床上,脑子一团乱,彻底抛弃了所有的乖巧懂事和教养,整个人不太有形象。解锁了屏幕后,点进了微信对话框。
倪滧慢吞吞地从床上摸起来,点开手机微信,发现依然是那个人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 深 ]:我话还没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害羞了?
倪滧: “ …… ”
阿西吧,这个人好烦!
对面消失了好一会儿。
[ 深 ]:方便接个电话吗?
这次倪滧半分都没有犹豫,直接秒回:“ 不方便。”
电话那头的暮深笑了,翘了翘嘴角,一手打字,另一只手搭在摩托车的仪表盘上,随性自然。
“ 我准备了很长一段话要跟你说,背了好久,你真不听?”
电话那头的女孩又是秒回了一句 ‘不 ’ 字开头的话,暮深哭笑不得。
得了,准备了一个星期的小作文不用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