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小同学乖乖地在念书,自己的前桌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阳光撒过漫漫长空,老树枝桠微展,树叶微颤,夏蝉未眠。
林超和暮深相处时间不长,在他的印象里,暮深永远漫不经心,永远嚣张自信。
可他觉得今天的暮深似乎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嗯…… 比如暮深其实,不算是个爱笑的人?
过了良久,林超看着暮深漫不经心地从倪滧身上移开视线,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没睡饱的摸样。
林超:……
他刚刚大概是夸张解读他深哥了,这人明显是犯困在发呆啊!
为保守起见,林□□了碰暮深的肩头,问:“ 深哥,你刚刚看啥呢?”
暮深扭过头来,那张俊得不可思议的脸上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厌倦:“ 看新同桌。”
“ 看她干嘛?”
“ 班里的新面孔,新鲜。” 暮深半眯着眼,带着冷漠的浅色瞳孔斜睨了林超一眼:“ 不看她,难道看你?”
林超听出了些暮深话语里的玩笑暗讽,不甘道:“ 喂,怎么说话的。看我有什么不好的!”
暮深懒洋洋地笑了笑:“ 我没说不好啊,只是觉得你这张脸更适合留给康定斯基看。”
林超愣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暮深在后头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毕竟我没艺术天赋,不太能理解抽象派的美。”
林超:……作妖,他就不该让他深哥开金口。
专注读书的倪滧没注意到暮深和林超之间的小插曲。
写满两页的本子终于要读到尾声,倪滧从心底吐出一口气,心里叹道终于要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小呆子,课间不休息还得被逼念笔记。
“ 他一生耽溺于文学创作,给人们留下了无尽感怀和追缅。他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满怀感念,其中的一句 ‘鲸沉予海底,悄无声息,生生不息 ’ 最广为人知。一句 ‘一瞥光影如梦丝,年少正当时,夏不留恋,四季 ’…… 四季…… ”
倪滧读到最后一句,忽地卡壳了,声音落在 ‘四季 ’ 那两个字上久久未接下去。
这堂课讲的是林夕城的一位张姓作家,他的诗十有八九都被学校用进了课堂,其中的<<少年>>更是连小学生都耳熟能详。
倪滧很喜欢这位张作家,她熟知他的每一首诗,时常反复阅读,今日竟然在这小学生水平的诗上栽了个跟头。
思及此处,倪滧偷偷瞥了眼那个懒洋洋的少年。
暮深手支着头一笑,似乎特别爱看倪滧窘迫又郁闷的样子:“ 怎么不读了?是不是那个字丑得你读不下去?”
倪滧抿嘴,无话反驳。
原句‘一瞥光影如梦丝,年少正当时,夏不留恋,四季也不慕深秋 ’ 的慕字被倪滧不小心错写成了暮,偏偏自己名叫暮深的同桌比她还早一步发现这个错误。
“ 新来的,上课那么专心还在本子里写我的名字,暗恋我啊? ” 狐狸眼笑得弯弯,暮深笑得比狐狸精还勾人,偏偏烟嗓低沉,又像是极其认真地在要一个答案。
倪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决地答: “ 你,做,梦。 ”
暮深扯了下嘴角,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
倪滧认栽,她转过身从笔袋里拿出橡皮擦,轻声嗫嚅:“ 而且,写错就写错。干嘛一直说丑,那是你的姓。”
倪滧在心里诅咒道:小心你家老祖宗晚上用棺材盖打你天灵盖。
暮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往倪滧那边靠去:“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的名字不丑?”
“ 不丑那你刚刚怎么读不下去。” 暮深依然抓着倪滧写错字的点不放,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倪滧憋气,似瞪非瞪地看了暮深一眼:“ 你能别一直逮着这个点说事吗?”
“ 我觉得你的名字挺好听的,也好看。” 倪滧翻出了橡皮擦,小心翼翼地将 ‘暮 ’ 字擦掉,并用笔将不小心蹭蒙了的其他字迹补上。
暮深看了倪滧一眼,久不吭声。
等到倪滧终于将字改好抬起头来后,暮深才慢吞吞道:“ 嘴上说得好听,转眼还不是把我的姓擦掉了? ”
倪滧:“ …… ”
暮深扯出一抹顽劣的笑,像个蛮不讲理的流氓:“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诚实啊,新同学。”
同桌真的好难相处!
恶名昭彰
下课铃响,暮深从桌上爬起身,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睡眼朦胧。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脸上都是厌烦和倦意。
斑驳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仿佛添了层柔光滤镜,磨皮美白半点不含糊。
萧仪伊和林超等人站在门口等他,见他醒来不紧不慢道:“ 醒了?深哥,你这觉睡得有些久啊。”
暮深脑子昏沉地站起身来走出座位,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如今已被塞满书本的隔壁书桌时,才缓缓回过神来。
对了,他今天开始又有同桌了。
暮深被七班全体誉为 ‘最难相处的人 ’ 每年只要有新学生转入他们班,都势必要和他做同桌一个学期。
也不知道这规矩谁定的。
“ 新来的去哪了?” 趴在桌上睡的姿势很不好受,暮深扭了扭脖子问道。
萧仪伊皱眉,一时没能理解暮深口中的那位 ‘新来的 ’ :“ 新来的?哦,你说的是倪滧吧?下课铃一响她就被方可禅拉走了。”
蒋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暮深:“ 不是吧深哥,你跟人家坐半天了都不知道人家名字?”
“ 懒得记。” 暮深神色恹恹道。
萧仪伊看了暮深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男一女并肩而行,直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经过小花园时,林超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暮深:“ 对了深哥,你上课前为什么问倪滧认不认得你?你们见过?”
萧仪伊在后头道:“ 这题我会,申请作答。”
蒋稻往后一挥手:“ 准了!”
“ 你深哥一星期前忘了吃午饭,到了晚上犯低血糖去人家精品店里买了排巧克力。”
林超疑惑:“ 精品店里有卖巧克力的吗?”
“ 当然没有,” 萧仪伊憋不住地大笑:“ 所以他买的其实是人家倪滧正准备要吃的巧克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超目瞪口呆,忍着笑打趣暮深:“ 深哥能耐了,居然去跟小姑娘抢巧克力吃。”
暮深目光深幽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表情沉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几人立马挺直腰杆,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萧仪伊正经认错道:“ 是我的错。”
“ 怎么错了?” 林超用手指压着嘴角,避免自己再次爆笑出声。
“ 那天我蹲在玻璃街的马路旁吃巧克力的时候,深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问我巧克力哪买的,我不小心指错去了倪滧家精品店的方向。回过神来后我才发现自己指错方向了,应该是隔壁那条街才对!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呢,怎么知道他会就这么闯进去问人巧克力在哪儿了啊?”
“ 你们该庆幸那是玻璃街!否则这场好戏我看不完整,你们也甭想听了。”
萧仪伊虽认错,可话里话外却都没有自己知错了的意思,甚至还隐隐带着嘲笑。
“ 深哥那时还带着口罩呢!简直活像是在打劫。”
“ 估计倪滧也是这么以为的,人家都打开收银机准备掏钱给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深哥你不是吧,一个低血糖竟然就足以让你智商低下得去人精品店里要巧克力了?” 蒋稻强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道。
暮深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蒋稻拍了拍暮深的肩膀,看了一眼萧仪伊:“ 不对啊,你既然知道人家那是精品店,那你怎么还指人家店的方向给深哥?”
“ 那天雨刚下过,下雨天最容易犯困,我前一天又没睡好,整个脑袋都晕乎乎地,打个盹犯个迷糊还不行吗?深哥你别瞪我了,我也不想的好吗!”
萧仪伊被暮深凉凉可恐的眼神看得心惊,忍不住崩溃道。
林超还是觉得这事实在太好笑,憋了半天笑才问暮深:“ 那深哥干嘛还要和倪滧提起,还要问人家认不认得你啊?通常这么丢脸的事不是都希望人家压根不记得的吗?”
暮深双手插在兜里,慢条斯理地往前走,气定神闲道:“ 我一来她就躲得远远的,看她一眼手就抖,连笔都拿不稳,我想着提起那事她可能会没那么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