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这才跨上石索的马,往皇城飞奔而去。
“君姑娘,在下石索,柳将军的副将,在下先行车马铺租佃马车,请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等等……”
“姑娘有何吩咐尽管直言,石索照办不误。”
“马车……要往何处去?”
“当然是我们驻扎的营帐,皇上赐给将军的君府宅院要整修一翻才能住人,在此之前,委屈姑娘随将军住城郊的营帐了。”
石索见君怜面露难色,只以为她在顾虑军营之内不得入女眷这一条军规,“姑娘无需多虑,驻扎地算不得真正的军营,也无人敢来打扰姑娘,姑娘可是咱将军的人。”
想到刚刚自家将军像是上战场般严阵以待地跪在君姑娘身前,石索从心底打定自家将军心属君姑娘。
将军这些年一直守身如玉,前夜送的军妓给打发到了另个营帐,昨夜的游船也没上趁乱逃跑了,今日就被他撞见了与君姑娘在一块,将军定是爱极了君姑娘。
石索甩甩脑袋,还是赶紧将君姑娘送回去,不然等将军回来他就要遭罪了,“君姑娘,在下去去就回。”一溜烟就不见影了。
想说的话噎在喉咙出不了口,君怜慢慢又给吞了回去。
柳长安……柳将军……
将玉佩放回荷包中,君怜踏进了依旧显得十分萧条的君府,若哥哥还在的话,也定能成将军的吧。
紧攥着手里柔绸的圣旨,柳长安夹跨着马背,任由马儿在林间散漫地走着。
如期想一般,在端王爷的帮助下,她成为了招待赋国大皇子的陪同将军。
君家就是因为被大理寺卿递呈君丞相与赋国大皇子来往书信而被抄家,本想着之后先从大理寺卿着手,不过既然这大皇子送上门来,她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一定要趁此弄到为君家翻案的确凿证据。
回到营地已是日落西山之时,一天未进食,柳长安实在饿地受不了,驾马往火头军处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身上的酒味汗味逼得柳长安快晕过去了,打算回营帐沐浴换衣再寻石索不迟,正好可以将地契与银两也带与君怜。
烛光透出营帐,柳长安面色变得低沉,疾步过去猛掀开帐帘,却见到了端坐在她床榻上的君怜,惊讶地霎时瞪圆了眼。
“君……君姑娘?!”
“柳公……柳将军。”
“不是……你怎么……石索把你带来这的?”
“嗯。”君怜点点头,端过一旁的烛台,起身向柳长安走去。
“将军,您回来了,悦儿替您准备好了清洗的热水。”
帐外响起一道声音,君怜停下了向前迈的步子。
“呃……”相望无言,看着面无表情的君怜,柳长安心上忽然冒出一种心虚的感觉,僵硬地转过身,抬手只得又掀开了帐帘。
“将军,方便悦儿送进去吗?”就住在临边的营帐中,石索大阵仗地将君姑娘接进军营里头并送到柳将军的营帐内,悦儿听得是一清二楚。
“不不不。”赶紧伸手接过悦儿手里的木盆,“你你回去吧。”
“是,将军,君姑娘的那份悦儿稍后送过来。”
悦儿说完走了,倒是柳长安,又呆愣在了原地。
“君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石索他…都说了……什么……”
过了好长一会,久到柳长安以为君怜不愿意说,君怜才慢慢开了口。
“将军……夫人…回营,哥…几个…快让道。”
眼前一阵黑,就差没连人带盆一起栽在地上,柳长安想像的到,整个军营怕是已经传遍了这消息……
她是脑袋抽了才会把君怜交给石索安置,君怜的清誉直接就毁在她柳长安手里了!
“君姑娘,对不起,在下马上去澄清,绝不能玷污了姑娘的清誉!”
端着木盆跑出营帐,然后又跑回营帐,柳长安满是尴尬地将木盆放下,磕巴地开口,“我…这就去…”
“柳长安!”
夹带着啜泣的哽咽喊声镇住了柳长安,让她不敢再动一下。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早就肮脏不堪的……下贱□□……这么好……为什么……”
清誉……从被官绅强抢到进流云阁,早就不复存在了。
将自己从流云阁赎出来的柳长安,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低贱身份,现在自己被误认为是他的夫人,这人担心的竟不是他的声誉,而是她的清誉……
为什么……
肩头一沉,君怜咬着下唇抬起了头,眼中泪光氤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比平常更加柔弱。
怕自己稍用点力,身前的人儿就会坏了一般,柳长安虚虚抬起刚刚才轻握住君怜肩膀的双手。
“人生无常,谁也不能够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变故,是大富大贵青云直上?还是恶病缠身一贫如洗,亦或是供人驱使……”
“日子过去了便过去了,世间走那么一遭,迫不得已之事会碰上许多,避无可避。”
目光点点涣散,柳长安不免想起了自身,女扮男装,上阵杀敌,在死人堆中来去,何尝不是迫不得已……
停顿了一会,柳长安眼神里的光彩很快又凝回聚实。
“但从君姑娘踏出流云阁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君姑娘与那些黑暗的日子彻底断绝,权当噩梦一场。”
“于我眼中,君姑娘仍是君府深闺中不谙世事的二小姐,会扯着衣角踩着碎步跟在哥哥身后,会央求哥哥下学后带些小零嘴回府,会抱着娘亲的大腿撒娇,会乖巧地求爹爹让自己进书房,会焚香抚琴弹奏乐曲,会磨墨提笔勾画花草虫鱼山水人家……”
“君姑娘只需要记得,君怜永远是君府的二小姐。”
有关君怜的一切,全是爱妹如命的君栖硬塞进柳长安脑子里的,只要得空,君栖就会讲自家妹妹的事,接连不断地听了一年多,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身前猛然贴上一具柔软的身子,腰间也紧紧缠绕着两条藕臂,听着肩头处传来闷闷的呜咽声,柳长安从一瞬的僵硬中缓过来,轻抚君怜的乌发,无声地安慰着她。
“将军,方便悦儿进帐吗?”
肩头的衣裳料子已经沾黏在了肌肤上,柳长安没动,只稍大声地回了句,“放帐门外就行。”
“是,将军。”
悦儿放下冒着热气的木盆回了自己的营帐,而后,帐外又重新回归安静。
腰上的束缚慢慢松了,君怜往后一步,从长安身前退开。
“眼哭肿了……”仍旧有些担忧地看向君怜,见到了她哭到红肿的双眼,长安赶紧将热水端进来,拧干布巾,按敷在君怜眼上。
“等会洗漱后,君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告退。”
整个军营,几百人,几十个营帐,要解释澄清完她与君怜的关系,得花多少时辰,柳长安只觉身心疲惫。
“柳将军……”君怜轻启朱唇,轻声唤着。
“嗯?君姑娘怎么……”
“靖萱,柳将军如此唤我便可。”
“靖萱……好。”柳长安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不问缘由,只记下了这俩字。
掀开帐帘的一霎那,柳长安才后知后觉地朝君怜喊道,“靖萱今后也只需唤我长安。”
君怜轻点了头道,“长安。”
扬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柳长安走出了自己的营帐,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君怜至少放下了一些对自己高筑的屏障,而那些经年累月造成的伤口,自己会替她慢慢抚平的。
热气扑洒在脸上,君怜静静地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她不再是流云阁的怜儿,而是君府二小姐君怜君靖萱。
前一日,君府仍在大摆筵席,替君府唯一的二小姐君怜行及笄之礼,门庭若市,后一日,便是有大批官兵强闯进府中,将府中上下尽数扣押入狱。
靖萱,是君怜及笄后的表字,也是爹娘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第6章 接令
尽管柳长安趁夜深前到各个营帐解释自己与君怜的关系,也将君怜是君栖亲妹妹的事告知了众人,但结果不尽如柳长安的意。
耳边那些个拉的长长的哦与不要解释我们都懂的□□眼神,柳长安徒生一种比在战场上打了败仗还要无力的挫败感。
“将军,您与君统领的交情,咱们可还记的很清楚,没保准君统领早就将您当妹夫看了,您说您把君姑娘接过来,是不是君统领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