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劈、腿、了。
邹朗仿佛才回神，哑声开口：“嘉奕，你怎么……过来了。”
他抢先一步走出，回手把门关上，手还向后握着门把手，好像怕她当场发狂要冲进去似的。
这个动作确认了一切。
沈嘉奕脑子里有一根神经啪嚓断裂，透明高墙轰然倒塌，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露出个让邹朗极度不安的笑容，转身就走。
“嘉奕，”邹朗立即快步追了上去，“嘉奕。”
沈嘉奕进了电梯，邹朗微皱着眉跟了进去：“沈嘉奕，你冷静点。”
“别碰我。”沈嘉奕说。
邹朗第一次听沈嘉奕用这种混冰碴子的语气跟他讲话。
“你先听我解释——”他神情里有抱歉，有不快，唯独没有我做错了的后悔。
电梯打开，沈嘉奕表情空白，一路冲到小区靠河边的散步道上，速度快得让邹朗赶不上。
邹朗一个箭步伸手抓住她手腕。
沈嘉奕转身猛地抽回手。
一口恶气堵得她如鲠在喉，心口砰砰跳，整张脸都在发烫。
沈嘉奕深吸口气，还未出声，邹朗似乎早就酝酿好了说辞：“嘉奕，我们分手吧。”
沈嘉奕刹那耳道血液奔流，嗡嗡的，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个耳光。
她怒火过临界点，反而一下子冷静到极致，望着邹朗笑了：“分手？抢我的台词？”
邹朗抿了下嘴，沉声重复：“分手吧，我们真的不合适。”
沈嘉奕站着一动不动，体内山火喷发苍莽过境，烧死了她对邹朗的所有感情，又被漫天火山灰埋葬。
现实里，她云淡风轻和颜悦色地点头：“哦，不合适。”
邹朗放心了些，刚才他一直防着沈嘉奕情绪失控当场爆发，但现在她这么冷静自持，他又很不习惯，甚至隐约有些不舒服。
他见沈嘉奕一脸真诚的“还有呢”，索性心一横，一口气说了出来，字里行间存着他自己都无法明确的莫名心思。
“我对你喜欢的东西无感，你听不懂我谈论的话题。”
“你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喜欢待在舒适区，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吃力。”
“你已经不是学生了，每次都穿几十块钱的T恤和运动裤。”
“长得好看是一种资本，但你能靠脸吃饭吗？”
出国两年，外表打扮已经与富二代精英无异的邹朗说了一会儿，抬起眼，本以为会看到沈嘉奕气到五官扭曲的面孔，谁知沈嘉奕依然保持着微笑，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
“这就是你劈腿我的理由？”沈嘉奕对邹朗的认知全盘颠覆，捉奸画面挥之不散，男神人设翻车，斯文扫地一片狼藉。
她的眼神太过嘲讽，如滴水溅入油锅，邹朗那些不明确的心思忽然喧嚣。
有那么一瞬，他只想看到沈嘉奕指着他破口大骂，不想看到她冷静嘲讽。
邹朗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加重语气：“我喜欢优秀自律的女生，而你不是。”
河上吹来一阵凉风，伴随潮水拍岸的声音。
邹朗沉稳等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沈嘉奕体内的火山灰温度不降反升，深刻诠释心如死灰四字。
但是不能让这辣鸡看出来，她就是撑死了一口气，也要优雅问候对方的远古巨坟。
看谁他妈比谁分手分得淡定。
沈嘉奕柔声道来：“我如果真想靠脸吃饭，还轮得到你？你是对自己有多自信？还优秀自律？”
邹朗当场被沈嘉奕的阴阳怪气噎住，眼里写满了震惊。
沈嘉奕漫不经心拨了下头发：“这就是你找小三的理由？我太美了？”
“她不是小三，”邹朗脸色难看，“我们是同学关系，她房租到期，回国前借住几天，客厅的卫生间水管坏了，她才用了我的浴室。”
听听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沈嘉奕喷笑出声：“跑到别人男朋友卧室的厕所里洗澡，果然优秀自律。”
“厕所洗澡”太过戳心，差点把邹朗的男神包袱戳飞，他终于还是没克制住那一丝不理智，隐晦反击：“谢芮昕确实优秀，她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沈嘉奕尽管已经把邹朗从男神贬为渣男，还是因他的言外之意心口一阵抽疼，旋即窜升起一股更猛烈的怒火，笑得越发粲然生动。
“她叫谢芮昕？”沈嘉奕目光闪烁，意味不明。
邹朗后悔自己说快了，谢芮昕不光在本地校友圈有知名度，在微博上也有几万粉丝，人气比不上网红，但在粉丝那儿的口碑一直都很好，加上高校背景，禁不起被吃瓜群众指指点点成小三的成本。
邹朗紧皱眉头解释：“我早就打算回国后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一次，让彼此体面地分开，让你难过我很抱歉，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和他人无关，希望你不要迁怒。”
沈嘉奕看着他，胸口漫上被欺骗的荒唐，继而崛起成万丈怒火。
所以，这两年他都在委屈自己和她谈恋爱？
她认真对待这段异地恋，每一次付出真心和关心的时候，他给出的宠溺回应都是入戏的敷衍，一边物尽其用地制造错觉索取她的感情，一边计划已久踹了她这个“不够优秀自律”的女朋友，理直气壮在国外和小三日久生情共同甜蜜奔赴远大前程？
怪不得在为数不多的回国相聚期间，他对她总是不太亲昵。
无数被忽略的相处细节接踵而至，如火星四溅跳进脑海，不断引爆诸如“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所有违和都有了解释。
念头纷涌，沈嘉奕温柔地叫了一声从男朋友变为前男友的邹朗的名字。
邹朗神色触动，以为沈嘉奕是想通了，眼里的防备缓和不少：“就算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你考研还是找工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好。”沈嘉奕点了点头。
邹朗见她情绪稳定，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下一秒，一记时速三十二公里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邹朗脑袋侧转九十度，视野突然变成对岸摩天大楼，不可置信地转过五个通红指印的脸：“你……”
沈嘉奕反手又一记耳光，邹朗视野一震，变为散步道旁边的花坛，他踉跄后退，低吼道：“你够了！”
沈嘉奕冷静地搓了搓被反作用力震到麻木的手心，打没的不仅是对邹朗的男神滤镜，还有过去两年的点点滴滴。
像没有麻醉洗掉刺青，切肤之疼让她保持了清醒，最后一丝失望也彻底消失。
她抬眼看向邹朗，冷笑骂人：“不喜欢你TM不早说？耽误我两年？你去死吧！”
邹朗回到公寓时，由于过于震惊，半天才回过神。
谢芮昕已经走了，大概担心沈嘉奕折返回来，他目光落到一个购物袋上，里面装满了沈嘉奕为他带来的特产，都是他喜欢吃的。
分手的解脱感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强烈，相反心底郁结起一股说不出的窒闷。
邹朗拧了块毛巾冰敷脸，随手拿出糕点盒子，正打算拆开吃一块牛舌饼，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他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面无表情的沈嘉奕。
那股烦躁憋闷顿然消散，邹朗说不出自己是恼火还是痛快，冷冷道：“还有什么事。”
沈嘉奕语气比他更冷：“我送的吃的，还在吗。”
邹朗：“……”
沈嘉奕抢回了辛苦托运背来的零食，半个字没多说，转身去等电梯。
804公寓就挨着电梯，邹朗开着门看着她无可挑剔的侧身，心下滋味难辨，沉沉地叫了声：“沈嘉奕。”
沈嘉奕转头，正要嘲讽回去，目光落在邻居家门边堆放的发行量第一的人物周刊杂志上，那张惊艳至极的西服人物封面照让她一个愣神，被帅得晃了一下眼睛。
英文简介是什么EA科技CEO？
沈嘉奕收回目光看向邹朗，微微一笑：“你说的对，长得好看是我的资本，我一定好好利用这样的资本，找个比你优秀一万倍比你高智商比你帅比你有钱你奋斗十辈子都赶不上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男朋友。”
邹朗脸色沉了下来，按捺不住翻涌心绪。
沈嘉奕指向那本杂志封面：“就是那样的。”
空气静了一秒，邹朗嘴角抽了抽，不忿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用一种你是不是没睡醒的眼神看着沈嘉奕，复杂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