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说,秦雀有些紧张了。他往割开的树皮处察看一番,理应是青绿色的木栓,已经变成了灰色,用手摸上去有些干涩,不像一棵正常的树。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挪活,树挪死。”
“树挪死?你看看这个园子里,大多数的树都是被移植过来的,不都活得好好的。”
禾杏不耐烦的转动手里的短刀,忍住性子继续解释着。
“每棵树情况不一样,这样上年头的老树,极难适应新环境。你们开药材铺的,难道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被她这么一说,秦雀倒是有些不悦,“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买下来?还转手卖给了我?”言下之意,似乎在抱怨禾杏有意坑人。
她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免有些好笑,“我买树是为了采摘花朵,它的花粉是活血化瘀的上好药材,我可没想过要把树移走啊!”禾杏把短刀收起来,摇摇头往外走去,“真是无知者无畏,唉!”
秦雀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好好一棵老树,上佳的药材原料,竟被他的无知害死了,难为他竟敢盘下别人的药材铺。眼看禾杏走远了,他快步追了上去,“我立刻把树移回陈图家里的旧坑,还有没有救?”
禾杏停下脚步,一脸打量傻子的神情看着他,“……你说呢?”说完,再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回了南院。
接下来几日,侯府及别苑上下都在忙着大婚前的最后准备工作。禾杏还是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过午膳就上街溜达,一派闲散悠哉,完全置身事外的姿态。
族里来的几个人她也不爱搭理,任由她们自己安排行程。幸好族人早已习惯了禾杏的路数,倒也乐得自在,只等她大婚结束便可返回坛森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是四月初十,到了秦雀与禾杏的大婚之日。
这天早上,陈妈一早就把禾杏唤醒,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行程。梳洗、早膳、换衣服、梳妆打扮。别苑的下人们忙碌而有序的里外奔波着,陈妈在禾杏用早膳的空档,再次反复提醒着今日的流程与礼节。
禾杏最近都没有早起的习惯,此时正无精打采的喝着粥,偶尔配合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记住了。
禾玉与两位族人来到禾杏的院子里,由她们为禾杏做出嫁的装扮。禾宿一族的传统婚服以及一应首饰,都是由坛森带过来,由族人帮她穿戴再合适不过。
族人已经打扮妥当,她们几人身着藏青色长裙,腰间束着银色滚边云纹腰带,脚穿黑色底螺叶银纹刺绣长靴。长发盘在脑后,头上分别佩戴着软银双头云纹盘发簪,耳饰项链手镯一应俱全,完全是禾宿族人在重要日子里的盛装打扮。
禾杏指着身旁的一个木箱,说这是宗母给她准备的嫁衣,她之前曾经打开看过。
“先换衣服吧。”禾玉从箱子里捧出一件藏蓝色长袍,还有同色系的束腿长裤,一件略沉重的杏叶滚边银丝云肩,一双黑底缎面绣鞋。箱子底部还有一个首饰盒,一并取出来后,帮着禾杏依次穿戴上。
“你的脸不要紧吗?”禾玉伸出食指在禾杏那满是墨斑的脸颊上比划了一下。
“哼!”禾杏冷笑了一声,无所谓道,“就算我毁了容,秦家也不会嫌弃的。”
禾玉轻轻叹了口气,手里也不闲着,十分熟稔的帮禾杏把一头黑发盘织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线条优美的天鹅颈。紧接着,再把一件件首饰佩戴在她的项部、手腕、脚踝……最后一件银色连云碧浮雕头饰固定在脑后盘绕的青丝上,身上的穿戴就算是完成了。
另外两位族人为禾杏的蜜色双颊染上淡淡的胭脂,丰满的双唇抿上一抹红色唇妆。最后停在双眉,了了画了几笔,禾杏的大婚装扮就结束了。
大婚
“禾杏姑娘,吉时快到了,接亲的队伍已经近了,请移步去前庭吧!”陈妈听见远处传来的乐器声越来越清晰,提醒禾杏该出门了。
“你们先去吧,我稍后就到。”
得到回复以后,陈妈带着院里的下人们都出去了。
禾杏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繁重的衣饰。脚上穿着的绣鞋有点紧,使劲踩了踩,使脚趾能稍微适应自己的新鞋子。
“这身打扮可真沉啊!”禾杏伸出双臂挥了挥,“幸好过了今日就不必再穿了。”
禾玉看了看窗外,提醒她,“走吧,别又迟到了。”
“你要不……”禾杏指着禾玉在自己之间来回比划了一下,“和我换吧!这是你富贵荣华的最后机会了,怎么样?”
“少宗……请别开玩笑了。”一旁的两个族人惊出一身冷汗,都这个时候了,禾杏还没有死心。
禾玉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我觉得还是清贫的日子自在,侯府少夫人,请吧。”
“哼,不识好歹。”顺着禾玉的手势,禾杏提起裙摆,气呼呼的往外走去。
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秦恩换下了常年不离身的墨色盔甲,身着金线菱纹的藏蓝色南锦长袍,腰封上挂着两串镂雕玉牌。
这副打扮的他少了往日里的肃杀戾气,倒更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座下的战马颈前装饰着一朵夸张的红色缎花,今日他是作为兄长过来接亲。
身后跟着吹打弹奏的众位乐师,皆身着喜庆,前后簇拥着护送接亲的府兵,一行人正四处挥洒着侯府次子大婚的隆重与气派。
陈妈见接亲队伍已经到了府前,让丫鬟去禾杏院里看看,别耽误了吉时。安排好以后,她笑吟吟的快步走向秦恩。
“大少爷,请稍等片刻,新娘子已经打扮妥当,马上就可以出门了!”
秦恩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时间还算比较富余,也不做催促。
由四匹马拉着车作为迎接新娘的喜轿,稳稳的停在了别苑正门。富贵人家结婚,八抬大轿已经气势十足了,侯府娶亲用的是皇室御用马车,这是皇上特意赏赐,以彰显两国和亲的隆重。马车顶上装饰着象征尊贵的金丝绳结,车身四周挂着红色布幔,每匹拉车的御马均是喜庆装饰,叫沿途看热闹的达官贵族瞧着眼热。
别苑的下人们早已聚集在大门两侧,甚至有丫鬟在偷偷打量着极少现身的大少爷,私下里红着脸窃窃私语。门外除了接亲队伍,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占满了整条街道,要不是秦恩把将军府的府兵调过来维持秩序,恐怕他们会被挤得寸步难行。
不久,别苑里一阵骚动,门口的下人们纷纷往门里看去,现场一片议论声传来。陈妈笑吟吟的走出来,朝着门外高声喊着,“吉时到!新娘子出门!”
话音刚落,刚才安静了一阵子的鼓乐声再次响起,府里府外看热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场面再次热闹起来。随着大家的目光,秦恩看向别苑大门,只见盛装打扮的禾杏在族人的搀扶下缓步出现在视野里。
一旁围观的下人们,被眼前陌生的禾杏惊艳得合不拢嘴。入府以来,不曾见她做什么装扮,就连衣服也只着毫无美感的寻常款式。之前有传言说她是禾宿第一美人,现在看来确实不假,即使一身蜜棕色肌肤,也无法掩盖迷人的轮廓,反而衬得那异域的气质更为野性神秘。
真是个怪人,明明拥有倾城的美貌,却总是把自己打扮得粗陋不堪,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这样想着,秦恩拉起手上的缰绳,轻踢一脚马腹,战马跃动着铁蹄走向大门前,他轻巧的从马背上跳下来,神情轻松道,“禾杏,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府吧。”
禾杏看了一眼陈妈,努力回想着她说了好几遍的礼节,然后伸出左手扶在陈妈的掌心上,右手提起长袍跟着她走向马车。陈妈见禾杏做得不错,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低声赞许着,“姑娘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把禾杏送进马车后,陈妈再次高声喝道,“接新娘子回府,启!”
在喧嚣的鼓乐声中,接亲队伍顺着一路的人潮往侯府出发,禾玉等人作为送嫁的族人,自然是跟随着接亲队伍一同去往侯府参加喜宴。陈妈返回别苑安排后续的工作,不过一会的时间,整条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家这边早已准备万全,前来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管家秦方光是安排手下点收记录贺礼,就已经让他应接不暇。秦居夫妇自然得前前后后打点着,还得分神留意着接亲队伍什么时候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