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给阿耶说,我还不想嫁人。”
“我不敢。”咽下糍糕解释道,“阿耶知道你这两个月故意躲着不回去, 已经生气了。让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还说冯郎是难得的好夫郎,若是你不答应, 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那就不回去了。”她走到小桌边坐下,放下糍糕将敏儿揽在怀中,“我现在和姨母、敏儿一起就挺好。”
“阿姊,你怎么也说气话。”
“我可不是气话。”她很认真, 这就是她所想。
若是穿到这小时空时, 她的身份是有个陌生夫君和两个继子也就罢了。现在让她嫁这样的人家,她可不干,世上最难当的就是后娘,嫁过去指不定还不如阎家。
姨母叹了声也劝她:“你阿耶阿娘是为你好, 你是娘子, 现在年纪轻,既然有合适的就嫁了, 若是再等几年可就难找如意的了。”
她笑着对姨母反劝:“冯郎也不是我如意的。”
“那你想找个怎样的?”姨母打趣笑问。
她还真没想好找什么样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嫁人。她不能够为了赶着去下一个小时空,赶着回到现实世界就将原主的姻缘和人生胡乱安排了。若非是良缘,若不幸福,很可能无法进入下个时空,她岂不是等于挖坑把自己埋了?
“随缘吧!”她答。
姨母无奈的叹气,略带责备语气道:“你这孩子以前最听话,现在大了反而不听话了。”
她羞涩笑了下。就是因为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不想被人支配。
三郎笑嘻嘻的拍了下她手腕,兴冲冲道:“阿姊,前几日我听大嫂和阿娘说,她娘家村上有个儿郎不错。二十四五岁,模样俊朗,个头高高的,读过书,品行好。父亲早逝,母亲病重,听闻活不过二年了。”
“大嫂说,若是阿姊嫁过去,也就头两年伺候姑婆辛苦些,姑婆去世后,没舅姑往后日子好过。而且这人极孝顺,阿嫂若是能够尽心侍奉姑婆,为姑婆送终,这人以后必然善待阿姊……”
唐小诗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刚刚见着的那位江郎,大嫂娘家也正是和平镇西面江村。
一个小村子上,不会有两个身份如此相似之人。
大嫂提的这人应该是江郎无疑了。
真是巧。
她苦笑了下,打断三郎的话道:“你回去问问阿耶阿娘,当初我刚回家时候对我说即便我在娘家一辈子也愿意养我的,怎么现在就着急忙慌要将我嫁人?是不是这么不待见我?若这般不待见,那我平日也不回去了,逢年过节再回去看望他们。”
三郎愣了愣,阿姊可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定眼看她,语气平缓,态度温和,不像认真却也不似玩笑。
他张口想劝,唐小诗再次打断他:“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再晚天就黑了。”
赵二娘留客,三郎没有留,悻悻离开。
赵二娘转头对唐小诗劝说,说辞与舒父舒母差不多。
唐小诗自然知道他们都是诚心实意为她好,但是这份好不是她想要的。
晚上她坐在灯下回想着白日姨母教她的一些东西,想着想着,忽然江郎的身影钻了出来。
她没有见过那个冯郎,但是这个江郎的外在条件至少比身材样貌都平平的阎万圭强许多的。
见了几次面,没什么交谈,却也看得出是个知书达理的郎君。大嫂娘家村上人,大嫂必然熟悉。说品行好,他品行就不会差。
今日他说母亲病情好转,大嫂却说活不过二年,看来也是用药吊着命。
父亲早亡,生活本就艰辛,读书更加重困难,母亲又病了几年,可见生活不易,也难怪几次相见他都穿着那一件洗得泛白的旧衫。
二十四五都没有娶妻,一来可能是他娶不起妻,二来也是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吃苦受罪。这样的家境,估计就算是她愿意嫁,舒父也不会同意。
说什么只要不傻不残就会将她嫁了,到时候多陪些嫁妆,那也是她刚回娘家流言蜚语正盛之时急着将她送出门才做的打算,只为了不丢他的脸。
现在她不在家,事情也过去半年,又遇到冯郎这个他千般看好的郎君,他就会有其他的打算。
她轻轻叹了声。
面前桌上的灯芯炸了下,她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不禁羞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见了几面,不过大嫂提了这么一茬,她竟然想到嫁给江郎。
想嫁人想疯了不成?
无论江郎还是冯郎,她都不嫁,她现在就挺好。
三郎回去后几日,舒大郎又过来了,说辞虽然不同,但是目的相同,都是人让她回去嫁给冯郎。
她依旧推脱未回。
又几日,舒母也过来,同样劝着她回去嫁人。她未答应,舒母便在城内住了几日,一边和赵二娘叙叙姊妹情,一边劝她。
唐小诗就是坚决不回,冯郎此人她不嫁。
劝不下她,舒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训斥她:“冯郎那么好的儿郎你不嫁,你还想嫁什么样的?你不是未出过嫁的小娘子,又不能生养,能有人愿意娶,你就嫁了算了。冯家家境不错,也不亏待了你,你难道真想在娘家呆一辈子吗?”
唐小诗闻言心中忽然一阵抽痛,忍不住抬手抵着心口,呼吸急促几分。这疼痛来的真实,却又超过她原本的感情,是舒恬身体反应无疑。
这几句话外人嘲讽讥诮就罢了,自己的亲娘竟然也跟着嘲讽,拿话噎她。别说舒恬会心痛,她听了也心痛难过,满腔怒气。
“我不能生养也不是你们能随便将我嫁人的。”她怒怼,“我不会呆在娘家,我嫁不出去就是到庵里当姑子也不呆在娘家。”
舒母哭得更加厉害,骂她不孝。
她越听心中越烦,最初那些父慈母爱,都是假的。百依百顺任由摆布叫孝顺,那她宁愿不孝。
“阿娘哭完就回去吧,冯郎我不会嫁的,阿娘和阿耶也别把我逼急了。”说完转身出门去。
赵二娘喊了她两声,她未回。
晚上回来的时候,舒母真的回去了,赵二娘语气委婉地劝了她几句,她反劝赵二娘不要相劝,赵二娘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再多想想,没有再劝说。
两个月后三郎进城过来看望她,和她说冯郎下个月成亲,娶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舒父因此更加气她,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
她嗯了声,表示知道此事,不想再多谈及。
转眼便到了腊月,澧县偏南,冬季多雨,只有三九寒冬会下两三场小雪。
这日天色阴沉,午后寒风更烈,铺子也没有人,唐小诗和赵二娘早早打烊准备回家围炉取暖。
出了门才想起来家里的炭所剩不多,一晚上都难撑,唐小诗回铺子背着竹篓去买。
赵二娘喊住她:“看着要下雨,带着伞。”将油纸伞给她放竹篓里,“买完就快回家,别耽搁,外面冷。”她应了声匆匆离开。
到了炭火铺子买了大半竹篓,付了钱正准备背上竹篓回去,一驾驴拉板车在门口停下,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阎万圭。
他低头栓缰绳,坐在车上的玉颜先瞧见她,从车上跳下跑过来。
“阿嫂,你怎么在这儿?”玉颜到跟前抓着她关心问,“阿嫂一向可好?”
她笑了下:“很好。”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角凌乱的碎发,“都要成大女郎了,怎么言行还冒冒失失的。”
玉颜惭愧一笑,点点头:“我记得了。”
阎万圭拴好缰绳转身走到门槛前,朝里一望瞧见她,顿时愣住神,盯着她看了须臾,好似恍惚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来。
“我有事,我先走了。”对玉颜说了句,背着竹篓出门,从阎万圭身边经过时,只是朝他冷淡瞥了眼,毫无感情,似乎站在门槛处的男人就是根栓驴的木桩。
门外已经飘起雨,她撑开伞,头也不回地离开。
阎万圭回头朝着撑伞背着竹篓的纤瘦玉影望去,愣怔许久。
“阿兄,阿嫂变了好多,比以前好看了。”玉颜走到跟前小声道,见阎万圭还出神看着远去背影,轻轻推了推他,“阿兄还惦念阿嫂?”
阎万圭回过神瞪了她一眼,喝道:“谁惦念她。”
“那你这么看着阿嫂做什么?是不是觉得阿嫂比现在的嫂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