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母担忧唐小诗本想陪着她不出去。
宋家嬷嬷劝道:“夫人病情还未大好,不方便留这儿陪着。”
一名稳婆也劝着, 屋内人太多了,反而添乱, 齐母犹犹豫豫带着齐小妹和柳云丝出去。
齐二郎在居室外守着。听着居室内传来一声声痛叫,他心跟着一下下抽着,双手紧扣一起,心神慌乱, 来回踱着。
柳云丝站在居室外间冲门处, 正瞧见齐二郎焦急不安的神情,抓着袖口的手微微紧了紧,朝着内室瞥去,眼神凌厉冰冷。
齐小妹和婢女在劝着齐母, 齐母坐立不安。
长子英年早逝, 就留下这一点血脉,怎能让她不紧张。
里面传来阵阵痛呼, 外面人的心跟着揪紧。
宋母和宋大嫂匆匆赶来时,听到里面的声音,心疼担忧,立即进内室陪着唐小诗。
傍晚时分里面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齐母走到内室门前,不住问进出的婢女和嬷嬷里面情况如何。
“娘子正到关键时候,稳婆说娘子胎相好,夫人和小娘子不必担心。”小檀道。
“那就好,那就好。”齐母高兴抓着身边齐小妹的手。
柳云丝探头朝里面看,只瞧见对门的一面绢纱屏风,映着里面影影绰绰的人,瞧不清谁是谁。
小檀移了一步挡住她视线:“柳娘子是未出阁小娘子,不比我们这些奴婢,娘子生产这种事还是莫瞧为好。”
柳云丝被她怼得脸红。
小檀立即转身进去。
掌灯时分,里面传来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小青跑出来叫道:“娘子生了,是个小郎君。”
“太好了。”齐母激动抚掌。
宋大嫂也走了出来,笑着道:“给夫人道喜了,母子平安。”
“同喜同喜。”齐母高兴抓着宋大嫂的手,想进去瞧瞧,宋大嫂顺势搀扶齐母的手臂,笑着道,“夫人先到桌边坐着稍等,稳婆待会儿就将小郎君抱出来让夫人和小娘子们瞧瞧。”
“好好好。”齐母笑得合不拢嘴,不断说,“母子平安就好,就好。”
柳云丝脸色难看,压着一腔怒火死死盯着内室。
小檀端着茶水过来,笑着道:“夫人和小娘子们喝茶歇会儿。”
齐母担忧半天一口水没喝,此时方感觉早已口干舌燥,高兴一口气喝了半盏。
柳云丝端着茶盏抿了两口润润喉,抬眼瞧见居室外的段二郎,昂着头望天,高兴地像个孩子。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这般高兴。如今这笑容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内室的宋楚,他的嫂子。
她用力握着茶盏。
目光再次转向内室,心中无限恨意涌来。
怎么就母子平安了!
忽然腹部抽痛,她放下茶盏捂着。痛感越来越强烈,好似锐刀翻搅,她身子不由蜷缩起来,痛得叫出声。
“娘子怎么了?”欣儿忙抓着她。
“我的肚子……疼,好疼……”
齐母立即望过来,齐小妹上前搀扶她,关心问:“表姊怎么了?”
“疼……”声音虚弱无力,额头上一层薄汗,全身战栗。
齐母惊骇,瞧着她脸色惨白,脸唇瓣都没了血色,立即命人去请大夫。
齐二郎见室内出事,急忙奔到门前:“阿母,出了什么事?”
“云儿忽然腹痛不止。”
“怎么会这样?”他上前。
柳云丝靠在欣儿怀中,浑身颤抖,望着齐二郎说不出一个字,伸手抓着他的手。
齐二郎惊了下,对方的手好似一块冰。
“柳娘子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宋大嫂插了一嘴,众人醒悟,纷纷朝小桌上的茶盏望去。
柳云丝惊骇盯着茶盏,不敢置信,旋即满眼怨恨瞪向端茶给她的小檀。
小檀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内室去。
内室中,宋母将已经止了啼哭的婴儿抱到唐小诗身边,笑着说:“瞧瞧,像齐郎!”
唐小诗疲惫无力地望着身边襁褓中有些许皱巴的小小人儿,欣慰一笑,打趣:“真丑!”
宋母笑道:“刚出生婴孩都这样,长着长着就是漂亮的小郎君了。”
她虚弱笑了笑,然后目光斜向旁边跪伏的一位稳婆。
小檀走到床边将外面情况说一遍,她松了口气。
宋母瞥了眼战战栗栗的稳婆,抚了抚唐小诗的脸,满眼心疼,自己的女儿刚刚生死就在一线,多么骇人。
她含泪笑道:“别怕,有母亲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这事母亲会为你做主。”
唐小诗点点头。
“累了大半天了,安心休息,一切都有母亲呢!”宋母劝慰。
唐小诗再看了眼枕边的小人儿,顿时也疲惫困乏,无力地闭上眼。
宋母嘱咐嬷嬷和婢女留下伺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去,正见到齐二郎抱起柳云丝准备出门。
“慢着!”她冷声唤住,声音不高,却很有威慑力。
齐二郎步子顿了下,齐母等人均疑惑望向她。齐母刚要开口解释事情,宋母道:“柳娘子不会有什么大碍,放下来,有事我要问一问柳娘子。”
“亲家母,孩子痛得厉害,有什么事情待好了再说。”
“老妹妹,你可知她刚刚喝的那盏茶是她精心准备要给楚娘喝的,她是想要楚娘母子的命。”
齐母震惊,望着宋母又看向柳云丝。
齐二郎愣了几瞬,低头看怀中的人。
“不,不是……”柳云丝疼得没了力气,手无力地抓着齐二郎的衣襟,“不是的……”
“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嬷嬷将一位稳婆从内室中推出来,稳婆脚下趔趄栽爬在地。
“老妹妹问问这个稳婆便知道。”
稳婆慌张向前爬了几步磕头如捣蒜:“都是柳娘子让老妇这么做的,夫人饶了老妇这一条贱命吧!”
“怎么回事?”
稳婆战战兢兢将事情讲一遍。齐母当日请她到日子给宋娘子接生,第二天柳娘子也找到她,威逼利诱让她在宋娘子分娩当日趁乱在宋娘子饮用的茶水中动手脚,还给了她一包药。想借着产子这种九死一生的关头神不知鬼不觉要了宋娘子的命。
药不是立即毙命的剧’毒之药,却是至阴至寒之物,平常人吃了对身体有害却不致命,但妇人分娩之时服下,必然一尸两命。
众人目瞪口呆,齐母缓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孙儿差点就没了?
“云儿是不是?”她厉声斥问。
齐二郎抱着柳云丝的手臂也在颤抖,阴冷地瞪着她,一字一顿问:“是不是真的?”
“不……不……”柳云丝哀求地抓着齐二郎衣襟,手越来越无力,连喘息也越发困难。
齐二郎将她放在地上,再次质问:“你为何害大嫂。”
柳云丝蜷缩如虾,声如蚊蚋:“不,不是。”
宋母冷哼一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心思竟然狠毒如斯。之前三番四次暗害楚娘,楚娘看在婆母的份上宽仁不追究,你不感恩、不思悔改,却变本加厉,若非这次楚娘留了心,哪里还能母子平安,早就母死子亡。”
转脸对齐母道:“老妹妹,这小娘子是你的外甥女儿,这件事还需要你做主要怎么处理。”话说得软,但是态度却强硬。
齐母清楚,这件事情若是不能让宋家满意,他们决不会罢休。
对方知晓云丝阴谋还故意让她服下此药,便已经是惩罚,显然这样的惩罚并没让他们出气。
她也是恨极了柳云丝,之前柳云丝有过几次暗中行为,她训斥告诫,念她无父无母命苦,便没忍心责罚,却不想竟纵容她如此胆大妄为,差点断了自己长子的后,要了她嫡亲长孙的命。
“先关起来,等明儿处治。”命两个仆妇将人架出去。
宋母面色沉了沉,冷淡对齐母道:“那药喝下去,柳娘子身子是毁了,也断了子嗣命。”给她提个醒。
齐母吃惊,齐家的其他人也都心头一颤。不知该说谁更狠了。
次日,唐小诗醒来,身子稍稍恢复些许,用食指轻轻点着身边孩子的鼻头和小脸,取笑道:“你母亲父亲都是俊美的皮相,你怎么就这么丑了呢?”
宋大嫂一旁偷笑:“小外甥长大了肯定是俊俏的。”
“大嫂,柳娘子那边怎么处置的?”她问。
“你婆母依了婆母的法子,待过两日到城外乡下寻个鳏夫将她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