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孝卿忍不住想反驳她,苏晓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韩孝卿,你想说的待会藏在画里慢慢说,慢慢展示给她看,不要急于一时。”
苏晓将声音放软,慢慢的对白素道:“我知道你很痛苦,话本故事里的书生总是无情绝情,爱你时二人浪漫的像神仙美眷,不爱了就像丢弃一只小宠物。
你告诉我,那场婚礼上你看到了什么。”
苏晓给隐天机和韩孝卿使眼色。
你们的太昊网与金乌锁该出动了。
狐妖开始的冷静,可能是那些故事并非她的心魔,重头戏在婚礼,不限制住,可能要遭殃。
苏晓的杠精任务也该开启了。
数学作业本,希望你不要让人失望。
白素看了一眼苏晓,慢慢的退回去,她开始讲述她得知婚讯后的故事。
韩孝卿挥手展开一尺白素,现在的画不再是普通纸张,而是闪烁着灵光的绢帛,以虚化实,以锁以阵融入画中。
韩孝卿的招牌笑容都收了起来。
颜料与笔依次悬浮在他身前。
他卷起衣袖,轻轻的捏起一支笔。
隐天机挥动手,将韩孝卿的颜料都推了回去,他自袖口飞出无数奇异色彩的灵矿,手抚过,五彩缤纷的灵矿化作斋粉,再配以清甜纯净的灵泉,粘合变幻的灵壤,崭新的颜料在一瞬间调配完毕。
“用这些,更好。”
韩孝卿看了他的东西,每一个都是当世罕见的灵矿,灵壤的变幻能力更强,以此矿物作画,效果更好,以假乱真,虚实之间的变化,或许真的有可能因画生灵,变作真实存在。
“你也会画阵?以虚化实?”
“我说过,你会的我都会。”
隐天机拿起画笔,二人一边一头占据了画卷。
白素又恢复了人形,她垂着眸,侧了头,我见犹怜。
扑簌簌的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来。
泪珠晶莹剔透,落了一地碎花。
“那天我怀抱着小怜。”
苏晓小心翼翼的问她:“小怜是你的孩子吗?”
“是,我的孩子。”
白素的悲伤在遇到小怜时,就像遇到了开出了希望的花,那悲色被慈爱替代。
“她是女孩吗,她像你还是像方先生?”苏晓继续试探,与韩孝卿隐天机互相配合,询问他们从未见过的那个孩子是什么形象。
白素的眼泪收住了,她目露回忆:“她是女孩,她的鼻子很像先生,高高的,像山峰那样,从小就显得很坚强。
她的眼睛像我,往上翘,还有尖尖的小巴,和那小小的唇。
我的小怜肌肤如雪,黑眼红唇,玉雪可爱,我用狐尾毛发给她编织了小毯子,裹着她时,更漂亮了。
我的小怜一定是个小美人。”
苏晓也随着夸赞道:“小怜真好看啊。”
韩孝卿以方序的模样作画,隐天机以白素的模样作画,然后二人合作按照描述将小怜的模样呈现于绢帛之上。
最后画出了一块包裹的白色狐毛的小毯子。
二人同时停笔,五彩的灵光在画卷上颤动。
绢帛无风而飞,无火自燃。
一个像白素描述的婴孩出现在了半空,慢慢的向白素靠近。
“她很听话,不哭不吵也不闹,饿了疼了也只轻轻的皱眉。”
“她大半部分的时间只是看着我。”
“也许她知道自己活不过多久,想多和我相处,她很少睡觉,每天都睁着眼睛,好像要多记忆这个世界。”
飘向白素的婴孩如她描述的那样,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纯净的像刚下过雨的天空,干净美好。
白素轻轻揽住婴孩,与孩子对视,整张脸都柔和下来,她轻轻的哼着歌谣,拍了拍小孩的背。
苏晓又好奇的问道:“那天的你呢,你穿了什么衣服?是什么环境。”
韩孝卿再甩出一张绢帛。
隐天机与他再执笔,二人丹田下沉,凝气于指,运气入笔。
“他曾说过,桃花好看,桃溪村的桃神很美,他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桃花,我为他亲自摘了桃神遗骸上的一朵桃花,簪在了我的发髻上。
我将银发变青丝,戴一朵桃花,描眉,抹粉,涂上口脂。
按照他最喜欢的模样打扮,然后去见他。”
韩孝卿与隐天机都愤怒的压抑火气。
那时候就亵渎桃神了!摘取桃神遗骸上的桃花!韩孝卿的牙都要咬碎了。
韩孝卿闭上眼睛,回忆自己的师母,手中的笔飘飘洒洒的在绢帛上游动,寥寥数笔,便有桃花跃然纸上。
隐天机以灵气引导韩孝卿给出的金乌石粉末进入颜料,配合韩孝卿在桃花的脉络里画上了一道道的金乌锁的符文。
上请天
下告地
以金乌阳气为引
凝九天真阳!
隐天机的笔随韩孝卿的笔而走,二人再次配合默契,笔下一停,绢飞而燃,桃花现。
“那天你穿了什么呢?”
“我穿了火红的嫁衣,以及一件自己的毛发织就的白色斗篷。”
“那天还下了薄薄的雪,天阴沉沉,灰蒙蒙的。”
“鹿鸣书院的山很高,台阶真多,那上面对付妖魔的符纹灼烧双腿,我这样一阶一阶的往前走,每个痛苦,就像我们一路行过的艰险。
什么苦,我都不怕,但我怕他离开。”
隐天机与韩孝卿笔耕不辍。
桃花落在白素的发髻旁,白发慢慢的化作青丝,大红的嫁衣披在了她身上,纯白的斗篷随在她身后,庙宇的屋顶上变得透明,好像看到了外界的天空,那天空阴沉冰冷,从天空飘下来了细碎的雪花。
其中的金乌锁符咒也逐渐的附着在了白素身上,而她毫无所觉。
婴孩小怜在她怀中,小怜的眼睛对她有纯纯的依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如她所说,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在记忆母亲的模样,在短暂的生命里,要记住这个世界为数不多对她的善意。
白素温柔慈爱的抱着孩子,她站了起来。
庙宇的环境完全变更了。
变作高高的山,长长的台阶。
白素抬腿,踩在了台阶上,那刻骨铭心的灼烧感也出现了,她却像不知不觉,不知疲倦的往上走。
遥远的书院山门,阴沉的天,冰凉的雪,一直乖巧看着她的女儿,将她隔绝在了那来往相贺的宾客之外。
热闹与喜庆在她眼里似乎都是那挖心的刀。
是脚下那灼烧灵魂的痛。
“我又回到那天了吗?那天就像现在这样,石阶上我缓慢痛苦的前行,读书人的言灵与书灵刻在石阶上,浩然正气,存于天地,引来灼我心魂,我踩在台阶上就像踩在了刀尖,踏上了火海,也将我的心摔在了地下,由我自己踩上去。”
“台阶真的太长了。
而我走的也太慢了。
当我走到书院门前时,他们已经开始了。
我看到大红的灯笼上贴着双喜字。”
“山门打开,迎客的童子们都穿着红色的吉服,他们向我讨要红封。”
白素在画卷里走到了山门外,她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灵石,裁下包裹在内的嫁衣一角,做了个红封递过去。
童子问她是谁,可要写祝福新人的话。
白素摇头:“我无名,也不祝福他们。”
她跨过山门,走进了书院,热闹的祝福声与喜庆的乐器演奏,闹哄哄的。
小怜仍旧安静的看着她,将小脸挨近她,像是要安慰此刻的她。
小怜啊,你与我都可怜。
“书院里处处都是红纱,红花,大红的喜字。”
“来往的人都在祝福新人。”
“祝他们早生贵子,祝他们喜结良缘。”
白素抱着孩子往喜厅走。
苏晓的声音在出现,但白素已经看不到苏晓了,她完全沉浸在了这幅画卷中。
“你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新郎和新娘,我只能看到他们,其他人在我眼里都不存在了,他们完全占据了我的视线,原来那就是方先生和他的师妹。”
“那个凶狠的刺他一剑的师妹,原来也有这样温柔有情的女儿态。”
白素的语调平静,但那淡淡的悲伤让听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
“他们是什么样的?”
“先生憔悴了,他的胡子有些多,他的头发也发白了,人瘦了很多。”
“他的师妹很美,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他们穿着大红的喜服,我的嫁衣好像没有那么红,我站在他们面前,好像渺小的一粒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