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哭?你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说,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教训回去!”稚离只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捧都捧不起来,在温舒辰的面前,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更没有什么理性可言。
太阳渐渐西斜,沉入崇山峻岭之间,温舒辰却仍是什么都不肯说。她在生闷气,却又不准稚离再追问,那个奶凶奶凶的稚离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缴械投降,小心翼翼的守着温舒辰,任由她检查了身上的伤口,洗了头发和身子,最后揉净了袍子,才一并出了冰冷的潭水。
日落的山林里是极冷了,眼下,两个人的衣衫皆是湿漉漉,温舒辰的身体太过单薄,倘若勉强上路,生怕温舒辰会染上风寒,所以稚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打算在林子里升起了篝火,将就一夜。这样明天一早衣服指定能干,有了篝火,温舒辰也好取暖,不至于冻得生了病。
虽然稚离已经疲倦到了极限,但还是强行提振起精神收集了柴火,将篝火点燃,又收拾出一片平整的土地,寻了干草做成草垫,这样,晚上算是勉强可以歇息了。
稚离抖了抖滴水的袍子,将袍子铺开在树枝撑起的木架上,朝篝火边挪了挪。而余光却小心翼翼望向了舒辰,见她微微发抖,正伸着两只手烤火,时不时搓着自己的手臂,在稚离转过头时,又将颤抖压制掩藏了起来,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模样,令稚离心疼不已。
☆、心结解开
“瞧你,不该下水的。”稚离怨怪了一声,走到温舒辰的身后坐下,将她抱了个满怀,伸手握了温舒辰的手,果然冰凉一片,还在微微颤抖。
“入夜了,我想…应是天气又变凉了吧?”温舒辰弯过稚离的手臂,圈在怀里,她喜欢被稚离暖乎乎抱着的感觉。“你好暖啊,稚离…”
“是你太俱寒了,还不自知。”稚离柔声责备,她的气息浅浅撩过温舒辰的后颈,暖暖的,一直拂进了温舒辰的心头。
“稚离,我可有亲人么?”温舒辰缩了缩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稚离的怀里。
“我就是你的亲人。”稚离将下巴靠在温舒辰的肩头,低声喃呢着。
温舒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稚离的耳垂,才缓缓开了口:“除了你,还有人记得我么?”
稚离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开口,这是个很残酷的答案,稚离该告诉她么?告诉舒辰在这世上,她已没有亲人在世了?稚离不想说。
“稚离?”温舒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稚离的答复。
“都有我了,还不够么?”稚离的声音很低,像是为难至极,很不开心的嘟囔着。
“那便是没了吧?”温舒辰的声音很轻,她很想知道答案,似乎稚离的答复才能让她死心,却又害怕稚离告诉她那个太过残酷的现实。
“舒辰,你知道么?我们有家,是你亲自定的宅,在江南,很大。那个宅是按照你亲自绘制的图纸建成,有你喜欢看的书,有你曾经的旧衣裳,还有你最喜欢用的茶壶茶具。”稚离一提到那个家,就很开心,她的话多了起来,与温舒辰细细的说,让温舒辰觉得心里没那么空落落了。
“你有两个妹妹,怜儿和春棠,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傻里傻气;你有一个奶娘,叫张妈,她最懂你的饮食喜好,看着你长大,是个一点儿长辈架子都没有的慈祥老太太;你还有两个哥哥,阮大哥和阮小哥,勤勤恳恳,宅里的许多事,都是他们在操劳照料,还有一个小丫鬟,她叫江莲,我不很熟,可她很敬重你…”稚离闭着眼,一个接一个与舒辰介绍,“谁说你没家人的?她们都在等你盼着你回去呢。这些年,大家想你想得紧,那个时候我们约定好了,在江南等你回来。可是你没回去,她们还在等你,大家只以为你有别的事耽搁了,却不知道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温舒辰听着听着,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稚离的声音低低柔柔听着很舒服,她喜欢,便一遍又一遍的追问稚离,“还有呢?”
稚离很困,可舒辰喜欢,她就一直给她讲那个宅里的状况,讲冬日里庭院里盛开的梅子,讲夏日里水榭漂浮的白荷,讲食堂里大大的圆桌,讲园子里水缸中游动的锦鲤。
温舒辰还是听不够,她有点急切,仍是一次又一次的追问。
稚离笑了笑,突然很认真的弯过头来望着温舒辰,“你家很有钱的,你知道么?比初若她家还富有,在那里,还有我下给你的聘礼,等我们回了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那里才属于你。”
“带我回家吧!稚离,你说的那些,我都喜欢,被你说的我都想家了。”温舒辰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自然是要回家的,那儿可是我们的家!”稚离郑重的点了点头,又紧了紧束缚着温舒辰的手臂,“不过要先养好你的身体,你太瘦了,路上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你会吃不消。现在走,要最冷的天才能回去,那可不行,会冻着你。等明年开了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天气呢,也要暖暖和和的才能动身。”
温舒辰苦笑,稚离又犯了爱操心的老毛病了。却愣了一下,爱操心的老毛病?为什么自己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颈间被一抹温润柔柔贴上,温舒辰没敢动,她知道那是什么,却害怕惊了那人,害她又逃避,谁让她的稚离那么害羞?干脆闭了眼,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亲昵。
“舒辰,我想你了…”那唇在颈间游走,留下了点点水泽,带了点沙哑的鼻音倾诉道:“很想…想得心窝子疼…”
温舒辰红着脸,没有抵抗,她的心好像生了一双翅膀,在稚离的索取之下,飞上云端,说不出的舒适熨帖。
可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傻瓜,她好像累极了,靠了温舒辰的颈子睡了过去。哪有人会坐着睡觉?还是在亲昵的时候睡着?可她的傻稚离就会,温舒辰苦笑不已,就这样撑着稚离,直至她的呼吸变得舒缓而深沉,才解开腰间的束缚,托着她让她躺平了安睡。
稚离也确实是累了,就算推她,动她,也没能将她吵醒,整个人沉沉的睡着,头发上的潮气还未消退,稚离的身体确实很暖,她身上的里衣已经变得干燥,可温舒辰的前襟却还湿着,夜风一吹,令温舒辰忍不住打起了寒噤。温舒辰环抱着手臂搓了搓,稚离总是带给自己温暖,就像她口中那个江南的家,只要细细推敲,温舒辰就知道稚离的那些话漏洞百出,可是只要听她说,还是会觉得很温暖。
“安心睡吧。”温舒辰抬起指尖触了触稚离的面庞,渐渐嘴角翘起了暖意,温舒辰悄无声息从稚离身旁起了身,夜色朦胧,她决定要离开一小会儿。
整理过烘烤在篝火前的衣物,温舒辰又填了些柴火丢进篝火之中。便转身往林子里走去,正在这时,从稚离的身边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异响,温舒辰头也未回,却冷声责备了一句:“白龙!”
白龙垂着脑袋,正准备开口叼住稚离的肩膀,白龙通人性,她看到温舒辰离开了篝火,正要叫醒稚离,温舒辰却没有继续纵容它的行为。
“过来,你陪我一起,莫吵她,她很累了。”温舒辰在盈盈月光之下伸了伸手,白龙便乖巧的走了过来。
她和它一并进了林子深处,温舒辰一路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时而扒扒草丛,时而在地上刨刨捡捡,不比白日里,夜晚想要寻找草药更困难了起来。稚离身上的伤口不能就那么一直裸露着,她需要被照料,尽管稚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温舒辰还是懂医的,那些伤必须要得到照料才行。
捡了足量的草药之后,温舒辰翻身上了白龙,“白龙,你对这里一定熟悉,带我去找些浆果。”拍了拍白龙的长颈,白龙只是稍加辨别方向过后,真的带温舒辰寻了好些浆果充饥。
温舒辰坐在白龙的背上恰巧可以够到一簇簇的野果,她包了许多,打算带回去给稚离,她需要能量,瞧她面色憔悴疲惫,像是奔波了多日,有多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温舒辰不知道,可她想尽力做得周全,就像过去的岁月里,稚离予她的保护那般。
再回到篝火旁,稚离仍是睡的深沉,温舒辰将野果放在野草席之上,便转身开始收拾起草药,简单的研磨和混合,一份应急的疮药就这么做了出来。温舒辰低头扯了衣料,在朦胧月色中,仔仔细细地处理了稚离身上的伤口,所幸那些伤确实不很重,简单的上药包扎,再抬头,夜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