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哪怕是再恨再无助,稚离都不曾想过放弃。六年,稚离义无反顾的喜欢了温舒辰六年,慢长的煎熬成了黄柯一梦,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毅力,可现在,有人告诉自己,还是时候该放手了。
稚离却失去了这样的勇气,她不敢放手,温舒辰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没有了那束光,自己怎么活?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熬过往后的绝望人生?
稚离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自己更爱温舒辰,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害怕温舒辰难过,所以她想好了,六年都这样过来了,余下的人生又算得了什么?
“喂!你干什么去!”初若看见稚离站了起来,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脚下的步子不再犹豫。
“你敢跟过来,我会杀了你。”稚离的声音冰到了极点,可那道背影却是说不出的寂寥没落。
小院里的房间并不多,一间接一间的推开,稚离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她的舒辰受累一夜不得安眠,还没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早饭,稚离仍是放心不下,哪怕她已经做好了那个决定。
稚离熟练的生火淘米,烧水洗菜,专注于眼前的每一个细节,力求做到最好,心情在平复,思虑更加清晰,舒辰最爱吃糕点了,可她没有钱,没办法给舒辰买好吃的糕点,不过没关系,舒辰爱喝甜粥,糯糯软软的甜粥,自己可以做给她。
☆、难以割舍
端了甜粥,稚离深深的呼吸了一瞬,面上终于维持住了平静,强迫自己把心事掩藏起来,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声响,干脆又敲了敲门,稚离直接走了进去。
“初若…”温舒辰撑了身子,才觉着好一点了,又被一阵敲门声吵了起来。
“舒…”稚离才开口,又沉默了下去,似乎是用尽了气力,唤道:“白姑娘…”
温舒辰反应过来,尝试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手肘一暖,那个姑娘将自己搀了起来。
“还难受么?”
温舒辰摇了摇头,只顾抬手掩了掩额前的碎发,却没有注意到稚离眼中的疼惜与忧伤。“我煮了甜粥,舒…白姑娘就算不舒服,也要喝些再休息才好。”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可也无法回绝陌生人的一片好意,温舒辰只好点了点头,强撑起精神,伸手去接稚离手中的碗。
“烫,我来吧。”稚离稍稍抬了抬手臂,已自作主张在温舒辰的身边坐了下来。
“谢谢姑娘好意,我自己来就好了。”温舒辰觉得很别扭,要一个陌生人喂自己吃东西,想想就觉得难受,牵强的弯了弯唇,又伸手去接。
“我来吧,姑娘救了我,我…”稚离赶忙调整了一瞬呼吸,“我无以为报,只尽一点薄力,白姑娘只管欣然而受就好。”
温舒辰不明白,为何那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痛,她无法理解,打从第一眼遇到这个姑娘起,她的种种行为都异于常人,她暴躁,易怒,温舒辰甚至以为她是个疯子,可她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又收敛起所有的锋芒锐意,独处时,那种柔软的感觉无法言表,就像现在。
那个人舀了甜粥,散去热气,像是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小心翼翼递到自己的唇边。那目光里有许多种情绪杂糅,无法理解,却是每一下都是恰到好处的分寸,她做的甜粥很香,又软又糯,才吃下几口就觉得胃口大开。温舒辰说不清这种感觉,上一口才是暖暖的吞下,下一口就不急不缓的送到了唇边,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也是自己喜欢的温度。她的目光会柔柔的扫过自己的面庞,很专注,是一种令人怀念的温柔。
温舒辰未有多想,却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自己已是承了那个人的好意,碗里的甜粥已食了大半。正要纠结如何开口,那人手中的汤匙落入碗中,扭头在屋子里打望了一圈,再自然不过的问了声:“方巾放在何处?”
“在桌上的那个小匣里。”温舒辰的目光追着那人望去,自己还未开口她就知道自己想要方巾,那个人所做的一切,近乎于完美的契合在自己的习惯之上。
有多契合?当温舒辰用方巾沾了沾唇,想要说她已经吃饱了的时候,还未开口,那人就举着汤匙又递到了唇边,“再吃些吧,好么?不可以总吃那么少。”
她满心满眼的关切,温舒辰又如何看不出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但是又隐约觉得熟悉的安心,可温舒辰却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安心?为什么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那个人就能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
一碗粥正正好好是她吃饱的饭量,那个人笑了,很开心,像是如释重负,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且繁琐的仪式般。放下了手中碗,就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
温舒辰不明白她为何会松下一口气,目光落在她捏着汤匙的指尖之上。忍不住握住端起来看了看,昨天才刚刚处理过擦伤,今天又添了许多新伤,弯弯曲曲,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想到这里,温舒辰眉头又蹙了起来:“怎么弄得?”
“是…是我自己弄得。”稚离十分不擅长撒谎,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个像样的谎言。
“是初若?”几乎是一瞬间,温舒辰就猜出了答案。
稚离将手垂了下来,可她端着碗,又能躲到哪里去?
“初若她还小,有些霸道,还请姑娘莫要计较,她是爹妈的掌上明珠,想要的想做的,总会偏执一些,却没有什么真的坏心眼。”温舒辰苦笑起来,“你帮我取下药箱,我帮你稍微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不会留疤。”
对于温舒辰的话,稚离从来不会反驳,而现在,更不会,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稚离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稚离低下头,默声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取了药箱过来,安生的坐在榻边,由着舒辰照料。
“白姑娘,你的身体总是这么弱么?”一个不太明显的颤音令温舒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稚离压抑的呼吸乱了节奏,眼泪不争气就落了下来,语无伦次,尴尬极了,胡乱抱怨了一声,“姑娘这药,蛰得伤口好疼…”
温舒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却知道绝不会因为创药蛰人就能难过成这般,面前的人,脆弱得有些不像话,不像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客套和防备,却像是生生剖开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了自己面前。
可温舒辰不知道该要如何去触碰这种柔软,心中很烦闷,看到那个人黯然垂泪的模样,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更加烦闷了起来,很慌,总觉着应该做些什么,心中那只推手,不断的怂恿着自己的心,可人不光有感性的一面,还有理性的一面,这样的时刻,温舒辰的理性告诉她,不要随意触碰别人的秘密。所以她们都在沉默着,极其别扭的沉默。
稚离无法压抑心中的慌乱,她知道的,她不该在舒辰的面前哭。舒辰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一个陌生人,死皮赖脸待在别人的屋子里失声痛哭,那是疯子才会有的行为,明明是知道的,可稚离却无法控制。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告别,稚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应该再继续优柔寡断,可余生还有那么长,她还想多看舒辰几眼。
“白姑娘,我该走了…”稚离失魂落魄站了起来,望着立在榻尾的霜兮,才是开口就已经后悔了。
“去找舒辰么?”温舒辰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没由来的慌张。
稚离怔了怔,有一丝苦涩的笑自唇边蔓延开来:“嗯…去找舒辰…”
“你会找到的。”温舒辰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却只能看着那个人的神情越来越痛,几乎就要崩溃。于是,她想,那个叫温舒辰的人真的很幸福,会有一个人这样挂念她。
却不想那个人突然就靠了过来,“我有一条发带,落水时丢了,白姑娘的借我可好?”
女子发带怎么能够随意送人?
只是,不等回答,那个人就伸手掠走了自己的发带,却不知道为何,温舒辰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望着那张脸,望着那双刺痛的眸子,在自己面前,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白姑娘,你要照顾好自己…”稚离提了霜兮,深深望了温舒辰一眼,委屈极了,含着怨恨与不舍,迈腿一步步退出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