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双收回放在姻缘石上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黑雾倒吸一口凉气,“你还真打算娶她呀?”
他明明感觉到这人心里念着他师姐,这会儿却又要去娶别的女人,人的心真的那么大可以同时装下两个人不成。
黑雾没做过人自然弄不清人的情感,人的脑中有一种东西叫执念,一旦执念的种子埋入心底,由一日复一日的渴望浇灌,就会慢慢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姻缘石上的光慢慢消散,有宫人上前来扶他,被他轻轻甩开。
“师姐,走吧。”姬无双紧抿了抿唇,“去剔仙骨。”
待剃了仙骨,便去白府提亲。
拾欢退开,看他由一个刑架走至另一个刑架。伸手递给他一颗药丸,叮嘱道:“把这个吃了,再疼也不会要了你的命,我不想……让你死在我手上。”
白白嫩嫩手心里一颗黑漆漆的药丸,衬得那双小手肤若凝脂。
姬无双二话没说一口吞下,惊得黑雾大叫:“你不怕你师姐下毒啊!”
姬无双目光深沉,“她不会。”
黑雾忍不住翻白眼,现在倒挺把人当人看,早干嘛去了!
古刀磨得锃亮,在月光下寒光熠熠。
拾欢递给他一条白布让他咬在嘴里,剔仙骨比抽魂鞭疼的多而且中间不能停,她不想让姬无双死在她手里。
姬无双接过东西咬在嘴里,拾欢问他:“仙骨上面还是下面?”
仙骨半身,上半身还是下半身各人随缘。
“上面。”
除去他的上衣,顿时露出血肉模糊的背和肌肉流畅的胸膛。
明月在他背上随意撒上一层药粉,血止住,寒光闪闪的古刀照出拾欢冷冽的脸。
黑雾啧一声,“姬无双,你以前这么对你师姐,你师姐一会儿不会失手弄死你吧?”
姬无双仰首躺在刑架上,四肢绑上玄铁做的铁链,清冷如冬泉的眼一瞬不瞬盯着天上浩瀚弯月。
“她不会的。”
刀划过皮肉深至白骨,姬无双身子一绷,死死咬牙,痛感像深水一样淹没他。
刀剃开皮肉露出莹莹仙骨,拾欢脸色沉静,白嫩的小手沾满血,用刀一刀一刀刮着他莹莹白骨上的一层仙骨,等把这层仙骨刮下来,其他骨头如法炮制,剔仙骨才算完成。
凤天轻着太监安品一路走到这里,抬头对上秦笙的眼。
秦笙一身白衣立于天地间,衣袂飘飘恍若谪仙,唇边一抹笑敛尽世间繁华对凤天轻轻轻点点头,一些小宫女前来无外乎是来看他。
凤天轻领着安品行礼,然后凤眸一闪向旁边看去,姬无双裸着上身,两条胳膊皮肉被抛开,他身影小小的师父正拿着一把匕首大小的刀在血肉中翻找着骨头,用刀将骨头上的仙骨抹去。
画面过于惨烈,凤天轻顿时脸色一白,胃中排山倒海,趴在一边栏杆上:“呕……”
“皇上……”安品轻拍他的背,姬无双那边的景象他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具体什么光景也没看清。不过看皇上这个反应肯定不好就是了。
剃仙骨从丑时一直进行到卯时,等结束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地间大亮,跟随而来的宫女太监三三两两睡了一地。
姬无双面色惨白,唇上没一点血色,偏偏这东西和抽魂鞭一样,再疼意识头脑也很清醒根本不存在昏迷一说。
将他剥开的皮□□上撒上药粉,拾欢眼底尽是疲惫之色,明月立刻过来撑住她的背,道:“大人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吧,剩下的奴婢收拾。”
大人如今的身体还是个孩子,精神肯定是比不过成人,全神贯注刮骨已经两个时辰如今肯定是身心疲惫。
拾欢摇摇头扶着一边的枯木站起来,看姬无双被国师府的人抬走,秦笙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国师府的管家徐伯,“这个给你家国师涂上,化水晕开,一日三次。”
徐伯接过道谢,慌慌张张跟着队伍有了。
直到他们出了宫门,秦笙摸摸拾欢头上的小铃铛,柔声道:“辛苦欢欢了,欢欢也累了快点回去睡吧。”
“嗯,师兄你也快回去睡吧。明晚便是百花宴,记得参加。”
两人在揽月宫门口道别,各自回去。
另一边等姬无双睡了一觉清醒之时,窗外已经昏黄,竟然已经是黄昏。
房间布置熟悉是他自己的房间,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儿,不远处的炉火上咕嘟咕嘟熬着药。后背有抽魂鞭伤,前面有剔仙骨时的缝合,他眼睛深处一丝迷茫,身体疼得不能动。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徐伯一下子把门推开,看到姬无双已经醒了老脸上心花怒放。一拍大腿,高兴道:“大人,白家小姐来了。”
“小荷来了?”
姬无双翻身想坐起来,身体上的伤顿时裂开,濡湿了床褥。
“诶,你慢点别动。”
白荷提着手里的东西进来,徐伯关上门出去,给这两人留下充足的时间。
姬无双往她身后瞧了一眼,“你身边的侍女……换人了?”
他记得她身边总是带着一个眼神很不老实的侍女,说那个侍女儿时对她有救命之恩忠心耿耿,他虽对那个侍女不喜,但忠心之仆难寻,便随她去了。没想到这次来竟换了一个人。
白荷身体僵了一瞬,解释道:“那个侍女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总不能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蹉跎岁月,我便让父亲在庄子里找了个与她年龄相仿靠得住的嫁了过去,许了些嫁妆给她,足以保她后半生无忧了。”
终于除去诗情这个碍眼的侍女,白荷一身轻松,面对姬无双时的笑也真诚了几分。
“嗯,我早就说过那个侍女不老实,你能将她嫁人也是她的福分。”姬无双未多想,眸底柔和几分,“小荷,我……”
“什么?”白荷将一边炉子上的药倒进碗里,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姬无双想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他成亲,眼前猛然闪过拾欢冷冽的小脸,一时间这句话却像一团棉花一样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咽不下。
他摇摇头,“没……没事……”
“没事就好,”白荷没在意,“把药喝了吧,趁热。”
这药用尽了珍贵药材,足以在温养他骨肉的同时愈合背后抽魂鞭留下的伤,是姬无双未被罚前便命人备下的。
他抿了口,冬天冷这药不过从炉子上拿下来一会儿便凉了大半,入口苦涩,麻了整个舌头。
“来,吃颗蜜饯,我来的路上特地给你买的。”
嫩白的指尖捏着一颗小小的蜜枣放在他眼前,姬无双恍惚了下,低头看那颗金黄色的蜜枣,一时间思绪飘散。
当年他身子弱,日日要喝药,他怕苦就一股脑儿全倒在师父养的雪松下。师姐为了不让他嚯嚯那颗百年雪松,看书上说蜜饯是甜的,就和师兄偷偷跑下山给他买蜜饯。结果回来被师父师伯一起揍,和师兄两人在祠堂跪了两天,被放出来的当天晚上两人翻进他的屋子,举着蜡烛请他吃糖。
当时那颗小小的蜜饯被师姐捏在指尖,她脖子上围着白色兔毛围巾笑容明艳催促他,“师弟你尝尝,我和师兄特地给你买的。”
“对啊,”师兄在一旁睨了他一眼,也笑着催他:“我和欢欢跪了两天才买回来的,膝盖还疼呢,你快点尝尝。”
那时吃的蜜饯,是这辈子最甜的。
“无双,你不喜欢吃吗?”见他半天未动,白荷疑惑的看她。
杏眼清澈,桃腮樱口,宛若清水芙蕖。
姬无双心底一动,突然冲动:“小荷,你……愿不愿意与我成亲?”
“成……成亲?”
白荷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
若说他的相貌,在她那个全员美人的时代也少有能比得上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对她一见钟情身份高贵。
可一想到他已经剃去仙骨跌落神坛,白荷顿时回神,手足无措地放开他的手,眼中含泪欲撒,“无……无双,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哈哈哈……”黑雾隐匿在床头捧腹大笑,几欲喘不过气,“姬无双,人家知道你是朋友呢!哈哈哈……五十抽魂鞭,刀刀刮骨,放弃修炼几十年的修为堕落凡胎,结果人家只当你是朋友!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个朋友做的我都替你憋屈!不过真的好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