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兮夜倾二人出入客栈多次,晚归早出,这明眼人一看就定了案。
殷若之遇还历历在目,夜倾为此,断了与墨兮的瓜葛,即便如此,杳嫣依旧不肯就此罢休。
一日,杳嫣又叫来夜倾,询问伤势几句后就切入正题。
她支着面颊开口幽幽:“长短十年了,倾儿你从不曾令妾失望,这次,也千万不要失手呢。”
杳嫣的姿态居高临下,面上带着笑,却是阴晴不定。
夜倾问:“不知师尊此次,想要我带回什么。”
“这余梦城如何?”她忽而撇开话题。
夜倾一怔,答:“是个祥和安静的城。”
杳嫣弯了眸子:“那烟渚畔又如何?”
夜倾仍旧如实回答:“高手云集,我与君玖不是对手。”
闻言,她又笑得更灿烂了些,指甲上的蔻丹不住敲击在石制的椅子上:“既然如此,妾,想要一曲。”
“不知此曲谓何名,在何处。”
杳嫣银铃般的笑意传进夜倾的耳朵,她起身,施施然迈开步子走向他,这华裳如纱散开,露出一双修长莹白的双腿,一双□□的玉足踩在阴冷的地面上,产生些违和的美感。
“妾想要瞧瞧,那烟渚畔的天曲,独溯。”她俯身挑起夜倾的下巴,笑颜如花,“据说,只有千百人中其一才能奏鸣此曲,引得天生异象。”
听得烟渚畔,夜倾倏然蹙眉,又不留痕迹的舒展开去。
这些细小的变化落在杳嫣眼里,化作更深的笑意。
夜倾从不违背杳嫣的要求,于是他道:“定是尽力让师尊满意的。”
“对倾儿,妾总是放心的。”杳嫣起身,眼波流转间开了口,宛如深切切替他着想,“烟渚畔势力如何,妾也见识过……确是难对付得很,妾也恐你受伤,若是当真不敌,也不必硬来。”
夜倾不解师尊用意,跟着起身,目光对上她的双眼。
且看杳嫣挑着朱砂的眉眼,唇角勾起一弯弧度,笑意甜如蜜:“这烟渚畔易守难攻,里头又高手奇多,不如你就抓一个做人质,以人换物?”
她妖冶柔软的唇瓣开合:“妾以为,抓个女子就不错。”
夜倾纤长的睫羽一颤,却是漠了眉眼,仿似置身事外。
第六十五章
(六十五)前尘旧事·十五
大殿内,一如既往的昏暗,四面点染的红烛,随着杳嫣的动作而摇晃。
杳嫣站在他身前,遮住光,她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这张俊美脸庞令她片刻出神。
夜倾背着光,烛火幽暗的光线,将他的神情勾勒得扑朔。
夜倾身长直立,杳嫣不过他齐肩的高度,他答道:“自是一切都听师尊的差遣。”
夜倾缓缓勾起笑容,与杳嫣的如出一辙,可这笑意不曾达到眼底。
杳嫣听了回答,似是满意的:“甚好。”
如此,此番目的明确,去烟渚畔,寻天曲《独溯》。
接下任务,夜倾正要离开,却听杳嫣忽而叫住他。
“倾儿。”这嗓音如糖似蜜。
夜倾停住。
忽而风中馨香扑鼻,这银铃作响着,杳嫣从背后将夜倾拥住,白皙如玉的双臂揽住他的腰身。
杳嫣耳语道:“若是他日倾儿伤了残了,无用之人当弃则弃,但只于你,妾定是万分不舍的。”
她笑着:“所以,千万别成了妾口中‘当弃之人’。”
“师尊说得是。”夜倾道。
她兀自笑了一阵,觉得反应没甚意思,就将他松开了。
杳嫣背对着夜倾往回走,裙带款款,她缓缓在石椅上坐下,靠在椅背上坐得歪斜。
“听说前一阵,倾儿在雨润村得了一把琴,很是漂亮……”她慵懒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似是有意无意的道上一句,“只是倾儿前日出去得匆忙,妾就再也没见着那把琴了。”
“倾儿你说,这琴……它去了何处呢。”她缓缓笑开了。
杳嫣的目光所及之处,正落在夜倾身上,意有所指。
“是我之过。”夜倾面上波澜不惊,“琴被我弄丢了。”
闻言,杳嫣很是稀奇的挑了眉:“哦?”她笑了笑,“如此便罢了。”
对此她就不再深究下去。
二人就像是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一问一答,解决了问题便放夜倾离开。
即便,此问并无疑。
她早已知道了答案,不过明知故问罢了。
待夜倾离开,杳嫣面对着一片空落,不疾不徐的打了个响指,睨着双眼等待从外头进来血煞七人。
她一双妙目流转,红唇开合:“跟上。”
“是。”
七人齐齐应声,而后立刻动身消失。
烟渚畔,沉墨堂小楼角落处。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墨兮对着一大摞的衣料,总算洗完最后一盆。
自那日衣裳加料一事后,三姑六婆的妇人家,就再也不敢让自家衣物给墨兮经手。
墨兮自是捡个清净,工作量一少,干起活来都痛快了。
更重要的是,墨兮恶名日益壮大,旁人知道她在此处待上一月,来这儿遛弯的闲人都减了不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正她安逸得很!
这不,墨兮刚把洗完的衣裳拧干了往杆上一架,杆子跟着晃上三晃,再不住的淌下水来,底下的草也跟着长得欢。
这从外头远远一望,整整齐齐二十个杆子都挂满了衣裳料子,五颜六色。
这姑娘家到底手劲儿有限,没过多久,顺着杆就淌了一地湿漉漉。
前排的湿衣裳滴滴答答,后排的干湿参半,风一吹,整整齐齐随风飘扬。
是道风景线!
暖日里,活儿干完了,墨兮顶着个大太阳睁不开眼,难免发困。
她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晚些还能补个安生觉,美极了。
墨兮擦了把溅在脸上的水珠,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叹上一句:“……哎呀呀,要是什么人娶了我,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头草地空旷得很,没人打趣她,却有人打扰她。
这不,隔了一堵矮墙,忽而从那头远远丢来好些小石子。
小石子飞过矮墙,在空中挽了个弧度,成群结队、前赴后继的砸过来。
有几颗中途就泄了力,软绵绵的落在墨兮脚边,她怔楞着低头纳罕。
却听得矮墙后头有人跟着暗自使劲,像是一群人比赛丢石子,看谁先惹怒墨兮似的。
一孩子眯起眼,这一努力一使劲,恰巧丢在了墨兮刚洗晾上的衣裳上。
“哦!我打中了!我打中了!”一孩子欢呼起来。
剩下的孩子纷纷效仿他的姿势丢出去,石子们起落高矮不一。
这些投掷的准头先不论,但胜在目标太大太多,不一会儿,这些干净的衣料被染上尘土污垢,上头还带了几丝草根儿和土块儿。
达成目标,矮墙后头传来了小孩子们笑嚷的欢呼声,夸耀着自己的成果洋洋得意。
墨兮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才把全族上下的衣裳都洗个干净,得以清闲一阵……
心血被糟蹋,墨兮当下脸一黑,龇牙咧嘴着,她抄起地上的搬砖,就往矮墙那方冲:“是哪个小兔崽子?敢不敢露面吃姑奶奶一砖的?!”
几岁的孩子们在矮墙后头嬉闹打闹,听得这动静,又约好似的,相视一眼,就哗啦啦地簇拥着逃开去了。
他们边跑边笑,把她的语气表情学得夸张古怪:“听到没!说你呢,言觅站住!吃她姑奶奶一砖!”
一小孩边往回跑,回以墨兮鬼脸,额上的三撮额发飞扬得快活。
几人丢着石子,前后打闹着跑开了。
隔着一堵墙,墨兮追不上,气得牙痒痒,她就趴在墙上死盯着不放。
墨兮咬牙切齿:“……早就说了,我平生最讨厌小孩子了!”就别被她逮住机会,要是被她碰上了……定数百倍奉还!
如是,墨兮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她听得了,有一孩子叫做言觅。
“原来是言字辈的。”墨兮暗暗念叨。
这些小兔崽子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了,可他们弄脏的衣裳还是得墨兮收拾。
没了法子,墨兮耐着性子再清洗一次,好在污渍不大,轻轻一搓也能弄干净。
到了饭点,这肚子就定时的叫了起来。
于是把衣裳挂好,墨兮就回去吃饭了,结果就扭头吃个饭的工夫,这一整片的衣杆、衣架统统被人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