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都算不得什么,墨兮真是……羞愤得满面炽热!
墨兮恨声道:“……连闫老都没舍得重手打过我,你就是一定要跟我对上一架……起码也让我一只手嘛!”
夜黑风高,漫天下雨,已是入秋的季候了,寒风阵阵。
夜倾居高临下,除去黑甲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用着轻佻的口吻道:“可是你会武功。”
雨水顺着他的面庞落下。
他……该死的迷人,就连说着欠揍的话,墨兮也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会武功……会武功怎么了,会武功就活该被你揍吗,我欠你的吗?!”墨兮坐在地上骂骂咧咧,“我好心好意追出来找你,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居然还要打我!”
墨兮是个何等记仇的主,可对上夜倾,她只剩满肚子憋屈。
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庞,唇角微弯,他好整以暇的听着墨兮这方控诉。
“……你笑什么笑啊。”墨兮皱了眉。
就是这样的违和,她终于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喂。”墨兮指着自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红衣身长直立,他的目光掠过剑身,那长长的睫羽上缀着水珠:“记得。”
他轻声道,嗓音如同揉碎了星河的潺潺溪流。
闻言,墨兮松了口气:“那你记得我还打得这么……”
“你是烟渚畔的人。”他打断了对话。
说罢,只见他执剑,带着杀伐的锋芒向墨兮袭来,他一字一顿:“当杀。”
“喂你不是吧!”墨兮眼睛一瞪,赶紧一股脑爬起来。
记得……记得个鬼啊!合着在他眼里她还是敌人!
墨兮气得一口牙都要咬碎,真不知夜倾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于是墨兮手脚并用,摸爬滚打的避开,也只来得及以琴抵挡一次。
余鸢锋芒毕露,闪过骇人的寒光。
墨兮的手臂应声多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积攒已久的怨气,硬生生从胸口憋出口,墨兮咬牙切齿骂出句脏话:“最后再问你一次,夜倾你认真的?!”
夜倾那张该死的迷人的脸上,唇畔还是夹带着如初笑意,仿似方才的攻击都与他无关。
他轻轻浅浅的开口:“你猜?”
给墨兮气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今日缺胳膊少腿的,就当是我问你讨要的利息了,有本事你就别逃!”
黑暗中,他似是轻笑一声。
此时,墨兮已经认定这狗男人定是中邪了。
再也不留后手,墨兮十指一瞬弹拨铮然,琴身一扬往弦内注入暗劲,指尖翻花,弹拨一曲《引》。
夜倾以余鸢抵挡。
琴声一起,当空的雨水皆被这暗劲凝成四面围墙,夜倾这从始至终的笑意……本就是面无表情的。
墨兮这方还在努力,只见余鸢剑柄在他手腕挽了个花样,那灰白寒光闪烁着,快速移动起来。
这一串寒光闪动,肉眼再难捕捉!
又是一道雷鸣,夜倾迎风而起,刹那间湿重的衣摆被高高扬起,其细窄手臂之上,露出一道道深入见骨的皮肉!
墨兮赶紧弹拨回击,指尖都红肿得发疼,勉强抗下一击。她心上骇然……瞧他这笑笑的模样,似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罢!可他剑法如此精湛,是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样?
莫非……是他自己砍的?!
墨兮一瞬起了鸡皮疙瘩:“……真是疯了。”
战斗还在继续。
纵然墨兮心思缜密,可眼前的敌人丝毫不容许她开小差,他时刻注意着墨兮的琴音,每分每秒的动向。
危险逼近,在这样高危气氛的笼罩下,百密一疏,墨兮终是弹错了调。
“铮——”
水墙一瞬被击破,气浪震出三米开外,墨兮一时不防,于是人带着琴一同滚了出去。
红衣逼近。
墨兮连滚带爬把琴抱在怀里,就像掐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又气又恼的吼:“姓夜的!今日我就是死在你手里,我今生化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近在咫尺,余鸢呼之欲出。
二人之间,再无什物可以阻拦他,剑影寒光落下,就连墨兮都感到了头皮传来的冰凉。
“嗡——”
剑身倏然传来一声悲鸣。
“……?”
墨兮自疑惑睁开眼,这剑离自己不过毫厘,却再不动作。她皱眉,盯住夜倾:“……你为什么。”
那始终挂着的笑意消失了,转而代之,面上满是绷紧,从容不再,反之很是吃力的模样。
剑的主人握着余鸢,手腕却是不断的微颤……好似下一秒就再控制不住的模样。
毫无防备的,夜倾突然上前将她一推,墨兮一咕噜又滚了一圈。
没等她开骂,却见他发白的脸上,咬牙发出几个音节:“走……快走。”
墨兮一怔,只见犹豫间,夜倾把余鸢毫不怜惜的重重往地上一丢,长剑与地面溅起水花,又发出一声清脆作响。
墨兮忆起,这与刚开始她听见的声响一致。
墨兮爬起身,往后退开几步:“你……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毒。”
没人回应。
眼前人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意识与欲望冲撞得头破血流,谁也不让谁。
他的脑中突然嘈杂起来。
下一瞬间,不论是雷鸣电闪,还是风声雨声,茂盛的树枝叶片沙沙作响,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十倍……乃至千百万倍的在耳边炸响,无休无止!
“啊——!!!”
夜倾撕心裂肺的叫喊,忽而捂住双耳跪了下去……他用力的喘息,双眼通红。
余鸢可怜兮兮的埋在水坑中,被人不闻不问。
“你……走火入魔了?”墨兮后退至靠在了最远的砖墙上。
她曾见过族人为了快速提高功法,急功近利,最后把自己逼死的场景。
那些人的状态……与眼前夜倾,相差无几。
如此便解释得通了,比如他为何突然在烟渚功法暴涨,再比如,他不记得自己……却在最后关头收手。
夜倾挣扎着起身,嘶吼起来……如同困兽。
他想逃。
许是惊醒了深夜里熟睡的百姓,听见外头又是嘈杂又是争执,屋里头点起灯火照亮囹圄之地。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夜倾苍白着脸,红衣衬得更加病态。他摇摇晃晃的退后,手臂上不断地泛着血珠,混着雨水染红了一片地。
“喂你小心些……”墨兮见他这模样,又于心不忍,伸出的手臂落了空。
夜倾踉踉跄跄退后,被石块绊倒,闷哼一声摔倒在背后的墙上。
墨兮犹豫再三要不要救人,终是良心难安……若是放任夜倾继续发展不管不顾,怕是会丢了小命去。
就夜倾如今的模样,对她都构不成威胁……更别提是内院长老们了。若是他此时遇上了,那必定死翘翘。
再管不上寻找君玖菱儿的行踪,墨兮决定上前相助。
墨兮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夜倾为了救人脱身而强行催动赤豆,得其益也必受其害。
其蛊毒刺激着打开他周身上下的各个经络,可越是强大,越难控制。
于是,此时的夜倾,越强大……也越发虚弱。
然而没等墨兮凑上前,余鸢受到感召飞回夜倾手中,他手上一动,那柄幽冷长剑,就这么准确无误的落在墨兮的脖子上。
“离开。”他道。
入秋的雨水不断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又不住滑落。
墨兮一瞬失神,竟以为是他落泪。
如今眼前的夜倾,大抵才是剥去妖冶外壳后,他的真实模样罢。
墨兮吞咽了下,拿指尖小心翼翼把剑锋推开了些:“……我说夜倾啊,你这番同我离开可好?不比昨日,我今儿个身上带了钱!”
眉间皱紧,夜倾面上流露出费解的神情。
墨兮老实道:“也许你不信,但我确实是来帮你的。”
他的眸子淡淡的。
“……你看我也打不过你不是?”墨兮勉强笑了笑。
夜倾皱眉。
没等墨兮再说些好赖话取得信任,却见夜倾再一次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他只觉耳畔嗡鸣更甚,嘈杂之声澎湃令他头痛欲裂:“……住手,住手……别出声响了!”
声响?墨兮赶紧闭了嘴,将他一把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