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两下把果子啃干净,核丢进筐里,再拿布将手擦净,把佩剑戴妥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把镇民的异常情况调查清楚。”
他这一套动作下来,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殷若心想自己吃得不优雅,就学着他也拿布擦了擦手。
钟离笙道:“我要去看看镇民情况,你……”
……你就留下好好待着。
很显然殷若并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她接话:“去,当然要去,一起去!”
唯恐被人再落下,她一把窜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贴紧。
钟离笙面色一紧,无所适从:“……你,你松开些。”
“啊?哦。”殷若乖巧应话。
再没钟离笙开口解释的机会,被殷若挽着手臂,亦步亦趋的出了山庄大门。
下人议论纷纷。
“殷姑娘,要不你还是把手……”
“叫若儿!”殷若不满,娇嗔发言。
……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打散,钟离笙眼观鼻鼻观口再说不出话来。
出了山庄来到永济镇上,白日里户户家门紧闭,没了办法,钟离笙带着殷若去一户户的敲门。
敲开几家门,老妇人一见是陌生面孔心中警惕,钟离笙便把自己的身份说明白。一听人家是来解决问题的,老妇人这才肯与他交谈两句。
老妇人大开房门,许两位进来说话:“这永济镇上鲜少有外来客,我们大家伙也一直都是自给自足的,也不知为什么就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说罢老妇人叹了口气。
殷若跟着宽慰两句:“也不要太过担心嘛,我们会尽力解决的!”
钟离笙将屋内简朴装饰打量一番,就问起平日里的衣食住行、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
殷若跟着打量周围,在凳子上坐下,靠在桌子支着头。
老妇人事无巨细都说与他们听,永济镇民向来自给自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不结恶。论老妇人如何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钟离笙把脉,脉象明明是中毒迹象,皱眉问道:“你们近日可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食用什么平日不吃的东西?”
“没有没有!”老妇人连连摆手,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我们也就是吃点山上的野果,偶尔打些野味,采采地里的菜吃,这都十几年了,也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殷若想了想,忽而举手道:“我能证明山上的果子大都没毒!而且即便误食有毒的果子,大概率也只是拉肚子,不至于梦魇的。”
“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钟离笙提出设想。
老妇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很是犯难:“奇怪的人……好像也没有啊。”
钟离笙心道,奇怪的人吗,他倒是遇到一个,他的目光不禁瞥向身边。
视线恰好与殷若对上,她歪着头眨巴眼,凑上前:“嗯?”
钟离笙如同触电,移开目光:“老,老人家,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还要再去走访询问几家。”
老妇人答应一声,送二人出去。
钟离笙走出门去,再不敢向旁乱看一眼。
既然是整个镇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定与他们平日里所接触的东西有必然联系。如果不是吃错东西,那么与水源有没有关系呢?
于是殷若跟着钟离笙去了河岸上游,那里经过一片茂密树林,有野果,有鸟鸣,草丛中还能瞧见不少菌菇,殷若忽而出声叫他,欣喜不已:“阿离快来看!”
“嗯?”钟离笙放下手中取水的瓶装容器,起身向她走去。
她指着不远处的地上,脚尖不停左右踩地,眼里泛着光。
钟离笙望她所指,一怔,是一片多色娇嫩的野花,而后笑笑:“原来你喜欢花啊。”
“嗯嗯,喜欢。”
殷若迫不及待凑过去仔细瞧,险些被蜜蜂叮个正着,于是乎,她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钟离笙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拉起,面露无奈:“你小心一点。”
殷若出了糗,摸着头娇憨傻笑。
钟离笙道:“那我去检查水源,殷……若儿在这里等我。”
“好。”她这次很爽快的答应了。
正午大太阳下,钟离笙俯身河岸边,掏出行李里的工具开始试验,水质没有问题,而水流涌动急促,也并无问题,于是他向下游而去。
此时钟离笙正把河流流经下游的死水取样检查,事件意外出现进展,其中含有少量毒素,或许与那几个出现异常的镇民有关。
正当他仔细思考,倏然有人在他身边跟着蹲下,是殷若,钟离笙放松了警惕。
她嬉嬉笑笑的瞧着他,伸手往他的束发上插上一朵白色小花,她赞叹:“花好看,人也好看,你戴上花能比姑娘还美。”
殷若端着小脸,露出星星眼。
钟离笙摇摇头:“哪有人形容男子长得美的。”说罢就要把它取下来。
殷若赶紧制止,面上有些不悦:“我说可以就可以,阿离长得好看……比这花还好看!”
钟离笙一愣,错愕之际,不知为何笑了出声:“好,听你的,留着它。”
殷若道她喜欢的花,是一种白色小花,连簇连片的生长,好看极了。
钟离笙点头。
而后殷若瞧着他面前的瓶瓶罐罐,支着脸颊:“阿离查出些什么来了吗?”
钟离笙点头:“上游没有异常,而此处水流静止,静止之水称为死水,死水中含有少量毒素。”
殷若歪着头:“什么意思?”
“据我猜测,或许是水流上游有人投毒,毒素流经此处静止,被保留下来,而镇民取水不会特地绕远路去上游接,因而误食中毒。”
殷若想了一阵:“如果照阿离说的,那会是谁投毒呢?”
钟离笙思考后谨慎发言:“永济镇与江城相连,而江城就在青凛峰山脚下,我猜……”
“不可能是荒诛阙中人做的!”殷若倏然站了起来。
钟离笙一怔,不知为何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安抚道:“只是称之可能,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毒素与荒诛阙有关,也没证明毒素就是镇民身上所染的。”
殷若嘴硬:“……反正这事不是荒诛阙做的!”说罢她竟气哄哄的跑开了。
“诶,若儿!”
钟离笙叫喊她也装听不见,径直回了枫楠山庄,钟离笙默了一瞬,他心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而后经过调查,这水源中查到的毒素确实与镇民所中之毒一致,但水中的毒素实在太过稀少,并没有量多到引起病症的程度。
调查在此处中断,一连几日都没有进展。
而此时对钟离笙来说更要命的,是殷若她不知为何生了气……并且一气就是这么多天。
钟离笙不擅长主动找姑娘说话,于是双方僵持许久,他好久不见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竟有些不习惯。
这日,钟离笙同隐门来的其余三人同门,交流汇总近日得到的情报,皆是进展不大,现只好将水源加以保护,告知镇民取上游之水,再由隐门同门前去一一解毒。
方案交涉完毕,钟离笙忽而叫住最后欲离开的同门,少越。
钟离笙道:“……少越,你等等。”
同门依言回头:“还有何事?”
“如果,有一位姑娘生气了,要怎么办?”
少越痴傻的看着他,竟见钟离笙面露不知所措的神情,听罢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铁树,终于也有开花的一日啦?
少越想笑不敢笑,全力抑制上扬的嘴角不停的抽动,良久,他答道:“既然是姑娘生气了,那就送她喜欢的东西,再道个歉。”
“喜欢的东西……”钟离笙认真的思考起来。
少越将他表情印在眼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啊。”
钟离笙没去细想他那句话有何深刻含义,只回想她同自己说过的话。
于是第二日,钟离笙就失踪了。
准确的来说,是不见了,枫楠山庄上下都没有人见过他。
这话传进殷若耳朵里就变了味,她道是不是那日自己耍性子惹他生气了,这才终于忍不住把自己丢下不管,离开了。
得出结论,殷若很难过,难过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也不想出门。
终于等到傍晚也没有听到消息,殷若决定出门找他。
“叩叩——”
恰好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