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大抵是想自己现在变性也来不及了。
阿珣一脸惊恐,他不曾见过这种场面。
我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壮汉,冷汗直冒,心道今日或许就把命交代在这里了……走马灯一过,我遗憾起今日没有在下山前跟师父认错,师父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不省事的徒儿了……
壮汉捏着我的下颌,打开药粉包。
这时,旺财不知哪来的气力,一头顶撞在壮汉身上,我眼睁睁的看着白色的药粉扑进了旺财的眼里。
白色的粽子满地打滚,很快变得泥泞,旺财发出疼痛的吼声。
顾不及壮汉的反应,我连忙蠕动,拼命伸长了头:“旺财……旺财你怎么样……”
阿珣急得快哭出来。
旺财面露狰狞,白色的粉末腐蚀了他的双眼:“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旺财,旺财你不该帮我的……”我的嗓子眼一下就被名为自责自恼的情绪堵满了,我冲着壮汉毫无气质的嚎叫,“你这么大的块头,撒个药粉也能撒歪吗?!你有什么用啊你?!回乡下种田吧你?!”
“这……这……”这个局面完全不在壮汉意料中,“我也不知道他会扑过来啊……我这就再去找商人买一包。”
于是壮汉急匆匆的走开了。
旺财倒在地上紧闭双眼,干涸的唇瓣裂开,渗出点点鲜血,胸口起伏微弱。
别说阿珣面露紧张,我都快哭了:“旺财,旺财你别睡啊……师父这么久发现我们都不在,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再坚持坚持……”
忽而壮汉又折身返回,我道他这么快就买到了药,却见他高举了刀道:“……商人走太快找不着了,老大说剁了你们一样带走。”
大刀向我落下,旺财再无起身的气力,刀光剑影。
我闭上了眼。
“哐哐——”令人牙酸的兵器摩擦声传来。
“初儿,睁眼。”
眼前是那身牢靠的墨衣,师父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鼻头一酸,竟“吧嗒”一声落下泪来。
我吸了吸鼻子,对着旺财道:“旺财你听到了吗,师父来救我们了,你很快就有救了……”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钟离笙以剑格挡,面对蛮力并不硬拼,借着巧劲儿任对方如何施力也奈何不得。
几招下来,壮汉落败。
钟离笙轻巧收剑直立,替我们三人割断绳索,我动了动勒得酸麻的手脚。
“什么人?!”
“有人劫狱!”
“……这里好像不能说是牢狱吧?”
“敌人都到自家门口了你还挑什么刺!”
这番动静引来外头的其他壮汉。
师父便以一人之力敌外头一群,抡着大刀相向,我同阿珣扶起旺财,内心愧疚至极。
钟离笙身姿绰约,持剑行踪如行云流水,一头白发如雪……要不是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宜开口说话,我大概会赞叹一句如仙如画。
师父这模样哪像是濒临毒发之日的,分明像个大病初愈的……
我一怔,莫不是师父已经喝了梨香……
我心中愧疚愈发浓烈,自从自己醒来到现在,什么像样的事都没做成过,反而害得周遭人都因我卷入困境。
钟离笙将一众肌肉壮汉击倒在地,收剑,留下一个利落瘦削的背影,长发飘飘。
为首的那个老大按住胸口站起来:“钟离笙,别以为你离了隐门自立门户,就真的与隐门丝毫没有关系了!你就可以不念往日门派旧情,对我们下手!”
师父目光落地,夕阳之下撒下一片阴影:“钟某与隐门再无瓜葛,莫要再提旧情,今日磬竹居抓我徒儿伤我庄内子弟,钟某不过正当防卫罢了,各位反而该给钟某一个交代罢。”
壮汉面面相觑:“是,是你们先勾搭荒诛阙,害得民不聊生,那些都是个顶个的大魔头!”
“可有证据。”
“什,什么证据?”
钟离笙淡淡道:“阁下言我庄内有人与荒诛阙暗自往来,可有证据?简而言之,可有人证?”
我面露讶异,师父他竟为了替我说话,撒谎破戒了……
“呃……”
壮汉词穷,硬撑道:“你们镇上百姓都举报了,说得真真儿的,哪会有假!”
闻言钟离笙勾起唇角:“乡野村夫一生劳作,如何见过,又如何分辨此人来自荒诛阙?”
“你。”老大整了整衣冠,“我说不过你,张口闭口这套文绉绉。钟离笙你就直说,你要怎么办!”
对面讲不通理,却蛮横得紧。
“钟某要求有三,解毒救人,这是其一。”钟离笙的目光掠过阿歆可怖的双眼,“其二,任我四人离开……”
老大皱着眉,一口回绝:“一还好说,但放你们离开,这不行!”
“三日。”钟离笙那双寡淡的眸子看向壮汉,“三日后,钟某三日定能给各位一个结果,如若不然,钟某与我这山庄上下,就任阁下随意差遣。”
一旁的凑过头:“……老大这听着靠谱!”
老大叱咤回去:“靠不靠谱我没长眼啊,我自己不会看啊!去去去一边儿去。”他咳一声,粗起嗓子继续道,“那三呢,三是什么?”
“其三,在约定期限内,你等不可来扰。”
听完其上三点,老大挠头,似是有些想不明白,又不想被一旁瞩目的小弟们看扁,一阵后,他强作镇定道:“那好,就按你说得做!放人。”
“慢着,解药呢。”我道。
老大道:“老三,解药呢,给她。”
老三一脸憨样写着为难:“我……可我只向商人买了毒药……我也没有解药。”
本就只想着毒我,哪会料想到剧情还有反转。
我气坏了。
师父替旺财把过脉,面色都阴沉下去。
“我我我,我立刻去想办法!”老三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开了。
一群人僵在这里,局面很是难看。
终是旺财自昏迷中恢复了意识,他干涩的开口:“庄主……初雪……我们回庄吧,解药我……不要了……”
“这怎么行!”我直接否决,“你别胡思乱想,一定会有救的,我们还有良先生呢,他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如是,我们几人达成一致,他们得了解药就飞鸽传书送来。
于是师父背着旺财,我们赶紧回去找良回。
我冲在前面,阿珣陪师父走在后方。
柳青青北庭大门口焦急等候,一旁还有青恕青命两兄弟,他二人一见我上来一脸愧疚:“我们不是故意说漏嘴的,不是我们没有帮你们隐瞒……”
我皱着眉,推开二人左顾右盼:“行了行了人命关天,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良先生呢,良先生在哪!”
“人命……阿歆,阿歆怎么了?”一人不解,却见钟离笙背着旺财稳健走来。
“快去叫良先生啊,别阿了!”我急得跳脚。
“哦哦哦……”二人对视一眼跑开去了。
柳青青上前:“初雪你别急啊,我家先生在草药房正忙着呢,等下就能过来。”
柳青青走到旺财身边,以袖覆指,扯开他的眼皮查看,却被可怖景象吓了一跳。
这看似完整的眼皮之下凹凸不平,即便是解了毒,双眼也再不能视。
此药粉不遇水则矣,一遇水宛如烧灼蒸腾的岩浆能够腐蚀一切。
“旺财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情绪波动,对师父道:“走吧师父,我们先回他住所,等良先生到。”
师父将我印在这双深邃眼里,忽而点头:“嗯,我们走。”
我与阿珣忙前忙后,我系在腰间的小小锦囊来回跳动,锦绳有所松垮,我一看,顺手就将它系紧了。
将旺财在榻上躺好,良回就急匆匆的跟着青恕青命来了,他风尘仆仆,满身的药草味。
良回掀开眼皮,张嘴看舌头,又作把脉状,眉头快拧成个结。
“怎么样?”
良回一抬头,对上我希冀的目光。
良回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看了一眼师父又看着我道来:“方才我在调试梨香的成分。”
“梨香?”我楞了一瞬,不知良回为何要此时说起梨香。
“这次梨香的效用做了一些调整,效用比以往更大,有较佳的缓毒之效……”
我一听旺财的毒有希望了,当下松了口气撩起衣袖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快给他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