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掏耳朵:“人家要是觉得你兄长有前途,怎么还会棒打鸳鸯?”
只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哑了半晌才发出声音:“那是他们……没有眼力,不识良玉。”
“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跟一个兄控并不能讲什么道理,他兄长就是道理。
他走上前来抓住我:“你方才答应了救我哥哥,不许食言耍赖!”
“耍赖?巧了。”我笑出声,“我最擅长的就是耍赖。”
“你?”他瞪大眼睛呆住了。
事已至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突然满地打滚撒泼,一副我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模样。
不知他哪来的勇气吃准了我?在人前我尚可置之不理,如今当着一个活死人的面儿更是如此。怎么,他兄长是会跳起来把我胖揍一顿不成?
我将小破毡帽视若无睹,哪管他沾了满身的干草,一手按住他的脑瓜子:“听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听见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他的眼睛一亮。
“其一,我去找大夫,这些铜板留给你买些包子,其二,你继续撒泼打滚,就当我没来过。”
他呆愣看我:“姐姐你先前不是说你懂医吗?”
“……住嘴。”
于是一手拎着蔫蔫起身的祈儿,同我出发去找大夫。
我哪会什么医术,连医书都不愿多看两个字,师父来还差不多……要是退而求其次,让良回来也可以。
我在路上买了屉包子分给祈儿,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吃。
他就很是拘谨,似是怕镇民对他另眼相待,躲在我身后生怕别人瞧见他,他紧张地揪起我的袖子,只敢低着头左右看看。
“咱们就打个商量……阿珣说初雪下山了,她一个姑娘也不会什么武功碰上个高手就得歇菜……”
“谁成天打打杀杀还要跟个女子过不去了,我看你是成天想得太多了,得闲还是赶紧把药送了,这可是个大单,要连送三日呢。”
二人转过街口恰好与我撞面,走在前面的姑娘穿着鹅黄裙衫,这模样甚是眼熟:“咦……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听见有人搭话,姑娘瞧我一眼,一怔,向后唤道:“阿歆你过来!”
“嗯?”
我歪头看过去,见这白衣一身人模人样的旺财就乐了。
面前二人正是旺财柳青青,我与他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旺财一怔:“我……”
没等“我”出后半句,柳青青就把他给卖了:“哦他啊,正要找你呢,他怕你一人又是第一次下山遇见危险。”
我纳闷:“哪有这么多危险让我遇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送药啊,良先生这几日不在,药堂只负责送药不开门。”她提着手上的一串药包给我看。
身后祈儿扯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别忘正事。
我看着眼前人,一拍大腿,这不是赶巧嘛!
柳青青,从小跟在良回身边医理药理早就烂熟于心了!独当一面也就是时间问题。
……不过虽说是从小跟了良回当跟班,却丝毫没染着分毫良回的温和性子,反倒是个生起气来柳眉一竖就发作的暴躁姑娘。
眼前畏畏缩缩的旺财与盛气凌人娇小姑娘形成鲜明反差,就像……耗子见到猫。
“呦。”旺财扭头见了个脏兮兮的小人藏我身后,伸手过来拎了就往一边丢,“这是哪来的小乞丐,没钱给你一边去去去。”
祈儿把求助目光投向我,我开口拦下旺财:“这孩子我捡的,身世怪凄惨别难为他。”
“什么,你捡的?!可庄上从不用这么小的孩子啊。”旺财道。
我把相遇那档子破事略说,只把他二人凄惨身世给添油加醋一番,又言其兄长胸怀壮志却无人赏识,还遭歹人狠手,可怜了才满八岁的孩童只能乞讨过活……正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小破毡帽适时的眼圈儿一红,这可真是我见犹怜!
“这忙可以帮,只不过……”柳青青看看手上药材与旺财对视一眼。
“这个简单,你们把地址给我,我去送。”我转了转眼珠,“你们去送他兄长去干净的地儿。”
“好。”柳青青很爽快就答应了。
我面色古怪,目光落在他身上别有深意:“除此之外……还得让旺财帮个忙。”
他愣住,一瞬警戒看我:“作甚?”
柳青青眉间一皱:“旺财?”
旺财眼皮一跳想要捂住我的嘴,被柳青青一巴掌呼去一边,甚有兴致:“你继续说。”
“旺财嘛,自然是叫他。要是换着花样,喊他狗哥也是动听的。”
不知是谁先“噗嗤”笑出了声,个个面上丰富,尤其是旺财,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变换得十分好看!
旺财跺跺脚:“你就说,你又有什么馊主意祸害我了?”
“欸什么叫馊主意。”我摆摆手,“这可是英勇大义之事,没你还成不了,你看你多重要!”
旺财满脸问号。
柳青青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旺财诧然回头看她:“???”
我睨他一眼:“恶人与狗不得喧哗。”于是单方面下了裁决,由旺财出力把他哥哥背回药堂。
于是四人一番计较,由我送药,其余三人结成一队去破庙!
我自是打着我的小算盘的,等送了药,答应小破毡帽的事也解决了,恰好甩掉跟屁虫我也好去做自己的事。
我问祈儿:“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了罢?关于那个姐姐的消息?”
祈儿凑到我耳边,遮着小手说:“是我昨日瞧见她进了客栈,接着又出来就想拿……”
“哦,故技重施是吧?”
祈儿咬着下唇点点头:“她太厉害,我直接被丢出来了……后来,后来她……好像往雨润村走了。如果不停歇,大抵已经走出几十里路了……”
“……”
得,全部白废。
第十一章
(十一)
我问药包送去的住址,却见祈儿脸色骤变。
我揉了揉他的头,装作无事发生:“祈儿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出发罢。”
柳青青道:“晚些药堂碰头?”
我一怔:“好。”
“药堂就在离这不远的裁缝铺边上,你要是找不着就问问路。”旺财嘱咐道。
“知道知道。”我冲身后摆摆手,先行出发。
途中路过一家酒楼,规模大得突兀与这镇上风格截然不同,匾牌之上赫然四个大字。
——“汝陇丰栈”
其上挂着的红绸缎大花还未拆下,看起来起码是新装修过的。里头吆喝声食客畅谈声不绝于耳,从底下往二楼瞧,边上一条木围栏倚靠坐着不少人,手上端着碗碟花生吃得正香。
我正好奇,就凑个脑袋进去望。
二楼热闹非凡,听动静……好像是有人在说书?
我心道等忙完了或许可以来这里消遣消遣。
柳青青同我说起地址也是简单粗暴,直往北走,沿着湖岸边瞧见一座大宅第,其名李姓的进去就是了。
太阳当正中晒得我睁不开眼,我抹了把汗,心道这山下光景与庄里还是太不一样了。
府邸外长柳一字排开,暗红的砖瓦、灰白的院墙两旁直直向心湖延伸,视线所到之处几乎都是李府的地域,这家底委实殷实。
说句实在话,这么大片院落就是旁人想忽略都难。
漆红妆点的大门前有两个穿戴侍卫模样的小厮,我把药包交代了递过去,这就任务完成了。
转身欲走,却见李府墙上贴着一块告示,大意就是见到这个人的打死论处贱命一条,还能去李府领赏。我纳罕这是何处来的深恶痛绝,细看这画像是个书生模样……似乎还有点眼熟。
我一拍脑门,与祈儿的反应联想起来。
“莫不是这书生看上得竟是这富贵人家小姐,难怪被人乱棍驱逐!”
我优哉游哉往回走,另一方却是一路艰难,不知是否其心中怨念太强,我处不禁哆嗦一阵。
柳青青、阿歆与小破毡帽三人来到破庙前被眼前景象惊得一呆。
柳青青勉强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问祈儿:“你说你哥哥,就在这里吗?”
祈儿点点头:“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只好将哥哥安顿在破佛像后的棺材里。”
“什么?!”阿歆睁大了瞳孔,“初雪她方才让我去把他兄长送去其他地方,竟是要我背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