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样东西,少一样还能安慰自己快点想办法,集中精力去努力,说不定能弄来,少两样……可就连这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只能等死。
范鹏眼睛都红了,大骂:“害人精!扫把星!”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骂的是谁。冯陈的头缩得更低了,到后面,一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包在了里面。
范鹏还没停:“早知道有你这么害人的,就该早点弄死……”
“夺”的一声,一把小刀插到范鹏面前的桌面上,刀柄上一圈圈横纹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范鹏整个人一抖,住嘴了。
“想弄死他?”
夏东溪冷冷道,“给你刀。”
“东神!”夏东溪发话了,范鹏反而不怕了,他被激起了意气,梗着脖子大声道,“他……”
“夺”,又是一声,又一把刀插在桌子上。
“弄死他之前,也给你自己一刀。”夏东溪还是冷冷的,“要不是你,他怕是没那个机会喝到那酒。”
“东……东神……”范鹏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水,一下子萎了。
“行了,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想不想听点有意义的?”夏东溪站起身,长臂一揽,指尖扫过,桌子上的两把刀瞬间消失不见。
范鹏的视线从夏东溪的手移到他的脸,眼睛里有光开始闪,起初的时候一点点,到后面越闪越亮:“有意义的?东神——你是不是找到通关的办法了?”
“没有。”夏东溪断然否认。眼看着范鹏的脸又往下垮,他露出笑意:“这副模样做什么?别忘了,这是初级场,没你想的那么难。来,我们来捋一下目前的信息和进展。首先,我们找到的诗句——我们先假设它是正确的,五个人都能想到同一句,说明很简单,太简单了,作为一个关卡的通关条件,这句诗提示线索太直白。”
范鹏惊了:“东神你的意思是,这句诗我们找得不对?”
夏东溪:“……”
“你什么脑回路?真不对的话,我会同意用掉一张答题纸吗?”夏东溪手指动了动,估计很有一凿栗敲过去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吐槽了一句后继续,“我的意思是,诗句既然简单了,难点自然在后面。夜光杯、葡萄酒、琵琶,三样东西原本该是都不容易得的,现在回过头去看,这琵琶反而是个偶然。三样里,夜光杯是必碎的,至于葡萄酒……”夏东溪说到这里,收回撑在桌子上的手,放冯陈的头上摸了把:“就算你不是自己去喝的,也一定会有别的事出来,有人劝你喝、逼你喝甚至是直接弄洒了,都有可能。所以,高老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事——不怪你。”
冯陈抱着脑袋的手松了松。
“东神你的意思是,这次的难度在找东西上?既然考的是这个,那这些东西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藏得有!”范鹏摩拳擦掌,“东神,我们现在是不是应
该到处去找找?”
“大概率是没有。”夏东溪兜头又是一盆冷水,“如果你们谁想去找,我不拦着,因为也算是条路。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你们先听听田田说的东西。”
“东嫂?”
叶田田微微点头,接过话头:“冯陈带来的这本日志我看完了。”
“看完了?”范鹏往桌上的书册看了看,不算太厚,但也有百来页,他咋舌道,“我就出去倒腾了几下壁灯的时间,你就看完了?”
叶田田不解释,只微微点头:“这算是丽姬的日记吧,记录了她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说到这,叶田田微微阖了下眼皮,她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眼睛的上半部分,这让她一贯的淡漠有了一丝改变,看上去像似染上了几分伤感。停顿了一下,叶田田才接着说:“里面提到了大深和西夷之战,关于这场大战,日志里有一条时间线比较值得关注。”
一桌人围坐,静静地听叶田田说。
“‘永清二十年,诗娱会元始,盛况远盛预计。’‘永清二十四年,诗娱会第五载,此会一年一度,已成大深盛事,为上下所期,行事当更小心谨慎,切记切记。’‘永清二十七年,闻听边疆争端日多,京内倒还安稳,各色案席都已有定,想来不会影响今年盛会。’”
叶田田轻轻地复述丽姬日志里的记录。帐外一片黑,只有这一处,烛光闪闪,她的声音清冷,娓娓细述,恍惚间,众人心底都升起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变成了丽姬……那个忙完了一天,坐在桌前,落笔写下心事的寂寞女子。
“‘今日是第二日,一切顺遂,今年颇多落笔惊风雨之作,所得佳篇为历年之最。只一样清奇,小令将军上门,约明日一夜之欢。边疆之行,为国为民,我允了。今日便计算了票筹,送了奖彩出去,算得是把今年的诗娱盛会早结了一日。明儿便空出来,往他军营去走一遭。’”
“‘这一日,西风紧,令将军帐前小兵来传话,说是战事起变,等不及晚间了,将军一行,已出发。边塞苦寒,愿,三军安好。虽将军留话说,酬金算作楼内一日轮空之用,我还是让小玉包了,送去了他府上。令家一门老
父为国捐躯,而今独子又上战场,府内只余个老夫人,虽不得见,仍不由唏嘘。遥祝她老人家安康。期将军凯旋,大深第一楼愿为将军独留一日,起歌舞、乐清平。”
“这是怎么回事?”范鹏听得懵懵的,“怎么觉得丽姬对令将军挺看重的?上一次令将军来定场子,她把那么重要的诗娱会都给提前了一天结束,就为了招待他。为什么这次见面,会像是看到仇人一样?”
叶田田缓缓摇头,又开始复述:“‘永清二十八年,人心惶惶。商贾不力,唯取压箱之物为盛会之用。西域迢迢,往来耗时几载,若干年经营,不过得之一二,均为稀物。其一夜光杯,可为一用。’”
“夜光杯!”
叶田田微一停顿,语速平稳地继续:“‘还有一月便是往年盛会之日,万事俱备。然不知为何,思及令府门前一片缟素。老夫人三月前大丧,小令将军至今未回。略一思之,便觉着这天,寒凉得透骨。”
“华灯已上,可惜今年再无盛会。全军覆没……呵呵,全军覆没!兵临城下,也许尚得几日残喘,又如何呢?不若对月敬一杯,此生。”
叶田田声音一顿,停了下来。
“后……后来呢?”何琪听得入神,不由地问道。
“没有了,到这里,日志结束了。”
何琪沉默下来。人人都想到了大门外仰着头死不瞑目的那些尸体。
“丽姬死了。”高育良开口打破沉默,“二十八年的时候死的,前几日过了十二点之后发生的应该就是她死前的景象。那些人是西夷人,他们攻到了这里,说明边疆失守。小令将军驻守边疆,敌人到了这里,他居然还能来包场,难道说……他叛敌了?”
“这倒是解释得通,不然丽姬没道理那么恨他。”范鹏咬牙切齿,“叛徒!没想到那将军看着人模狗样,却是个卖国求荣的!”
“不是。二十八年时,丽姬预备的奖品是夜光杯,这一年的诗娱会最终没有开成。而昨天,令将军来求包场……”叶田田忽然抬起眼来,她的视线凉凉的,看得范鹏后背上一寒,“他射下来的奖品却是夜光杯。”
范鹏想了想叶田田话里的意思,后背上更凉了:“你,你是说……”
“这一场的诗娱会是丽姬成鬼后开的,能参加鬼宴的,自然也是鬼魂。”叶田田幽幽长叹,“令将军也死了。在边关城破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第37章 执念
“也……死了?怎么会也死了?”何琪喃喃, “不对呀,昨天丽姬、她楼里的人、还有客人们都现出了鬼身,令将军没有啊?他带来的兵也没有啊?”
“我和夏东溪曾经问过这里的一个小厮。我问他以前可曾招待过令将军,他回答, ‘老天爷开眼,最后也没给他那个福分’。对应着丽姬的日志来看,说的应该是二十七年, 出征前那一次。”叶田田缓缓说道,“但是昨日令将军来的时候, 也说过一句话,他说, ‘我令某是头一次来, 却不是头一次和人打交道’。令将军的话里, 他以前没有来过。”
“我……我不明白。”何琪的眉头都纠在了一起,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