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零二、零三……
是时间。
“呵——”宋修在夏东溪的身后嗤笑出声,“还挺有仪式感。”
夏东溪也有同感, 时间……他的手按上那扇门的时候,终极关就开始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加大了手底的力量。
“呲——”手下的那扇门像是很久没有被人推开过了,就连开启的声音里都带着股子沉沉的郁气。
门开了。
没有光,开启的门扇后没有光落过来——门的那一边,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色。
夏东溪和叶田田两个,并肩走入了那片黑暗里。他们的身后,宋修和钱小跃也一起跨步。
“呲——”,又是一声,那扇门拖着它一成不变的沉闷的机枢声,一点点转动。
“咔”,门扇合拢。
几乎是同时,黑暗里有光亮起来。
不止一处的亮光,它们和刚刚甬道里的那些壁灯不一样,甬道里,壁灯像是一条线,渐次亮起的,这里是同时……“哗”的一下,所有的光都一起闪现。
是火……
无数的火燃烧在一人高处,从柱上伸出的巨型灯盏里,从耸立着的一座座青铜铜灯上。
火苗艳红。
四个玩家都看清了,眼前,是一座大殿,青石砖从他们的脚下延伸,一路向前,远远的大殿的那一头,台阶一级级上升,架起了一座极高的高台,高台上,繁纹雕刻的座椅空荡荡地立在那里,座位里没有人。
高台下倒是聚集了很多人。
这座大殿中道两侧是两排巨柱,这些人就聚集在那两排巨柱的中间,靠外的一层,是排成两列的黑衣黑甲的兵士,兵士前,是围成了一堆的人。所有兵士都是目不斜视,而这堆人,一个一个的,全都回过了身,看着……他们。
没有候考室……
这一关,竟然直接进入到了关卡的里面!
“啊——有人来了。”人堆里有人发话,“站在那里做甚呀?还请快过来。”
夏东溪和叶田田对视了一眼。
这一关到现在还没有公布考题,看来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一起抬步,往前走。
“哎呀呀,我们这地方啊,好久没有人来了——”说话的那个声音说不出的怪异,明明听着像是男人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柔之气,“正好,你们也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看一样东西……
夏东溪没有因为那个人的这句话加快脚步,他依然维持着自己的速率,借着缓步前行,一点点把周边都看了一遍。
兵士人很多——动起手来不占优,有事能忍就忍一下,最好别动手。
前面围着的那一堆人——中年以上者居多,还一个个都带着股惶惶之气,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东溪也走进了兵士们列队围住的范围里。
前面一堆人“刷”地一下四散开,露出了他们中间的一样东西和一个人。
那个人脸上带笑,手一抬,宽宽的袍袖垂荡下来:“看到啦?”他指着面前的那样东西,问道:“各位都来说说,这是鹿还是马?”
他指的那样东西眼睛大大圆圆,头颈长长细细,尾巴短短贴在屁股上,一身细细的栗红色绒毛上,四散分布着白色的小圆斑,头上一对长长的角,分出了四根杈,每一枝都斜斜地向上伸展着。
这是鹿,很典型的一头鹿。
【弹幕】哇靠,不是吧?赵高?
【弹幕】怎么就知道是赵高了?
【弹幕】是鹿是马啊!这么有名的一句话,除了赵高你再找一个出来给我看看?
夏东溪心头也是警铃大作。他想的远比弹幕里深远得多——这个人如果是赵高,那么他现在问出的这个问题,就很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围成一堆的那些人显然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人堆里一阵骚动。
“马还是鹿?这,这个……还用问么?”“嘘……噤声,噤声!”一堆人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很久之后,才有一个人抖抖索索地出声:“不知丞相以为,此是何物?”说话的是个面容端正的中年人,但他肩膀微耸、脖子微缩,身体语言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谄媚之气。
“哦?”被称作“丞相”的那人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头,“诸位可都是国之良臣,立于此殿之上,当为吾皇之左膀右臂,岂会连区区小物都分辨不清?”一通装腔作势完了,他拖长了调子给出了答案:“高以为,此为马。”
“马……马马……”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看来,诸君是有异议啊——”“丞相”端了端神色,大方道,“但说无妨。”
“无异议,无异议——”刚刚出声的那个人马上接道,这一次他的底气足多了,说话声音也洪亮了几分,“臣与丞相所见相同,这一匹,确实是良驹!”
“是么?一人之言不可尽代他人。譬如此人——”“丞相”转着眼珠子,看向了四个玩家,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定,落在了钱小跃的身上,“怕就是在心里默默地嘲笑吾等呢。”
【弹幕】哇靠!眼睛真毒,小钱同学不过就是抽了口冷气,就被他盯上了!
【弹幕】终极关啊,肯定是和之前的关卡不一样的!早就说了,小钱同学比起其他三个人,还是嫩了点儿啊,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被人抓住软肋了。
钱小跃手心里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这个故事他还是知道的,秦朝的时候说是“鹿”的人都被赵高给清理了,“鹿”这个字是万万不能出口的,可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眼前站着的这一样东西就是“马”,他又说不出口。
一时间,钱小跃的心里面七上八下,刹那间,脸上的血色就褪得一干二净。
“吾弟年幼。”夏东溪站在前排,身子一侧,帮钱小跃挡住了“丞相”的视线,“他见识浅薄,从未见过此物。”
“哦?令弟年幼,那你呢?”“丞相”微哂,转着眼珠子又盯在了夏东溪的脸上,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森森然地冒着寒气。
“我也从未见过此物。”夏东溪面不变色,谎话说得一本正经,“实是丞相寻来的这一只,丰神俊朗不同凡物,还请丞相容臣细思古典,寻一个出处。”
宋修在夏东溪的背后,微不可查地牵了牵嘴角。
【弹幕】噗——宋修现在心里一定在骂街,神特么“出处”!
【弹幕】还笑?我都紧张死了,东神这出缓兵之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丞相”也牵起嘴角,皮肉动了动就又收了回去,露出的是一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公子——临时抱佛脚可不是个好习惯。来人啊,给公子长长记性!”
“喏!”兵士们齐声应和,这声音齐整,明显是训练过的,专给人下马威。
随着这声“喏”,前面那围成一堆的人忽然一起往一边退了退,他们的身后,八个穿着一身黑甲的兵士转出来,他们排成两列,合力抬起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一人长,底座黑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上面,一杆长长的铁刀没入了一半,那把刀的端头处,是同样黑沉沉的一截,看造型,是一段供人手握的短柄。
“铡……铡刀?”人群里有人轻呼。
没有人回答他,“咣”的一声,那把刀被摆了大殿的中央。
“啪啪——”,“丞相”拍了拍手。
八个兵士留下了两人,分站在铡刀两边。其他的六个人往他们来的地方退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这一次,走在前面的五个人手里各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都是一身纯黑,皮毛油光水滑得闪闪发亮,五匹马依次站定,最后的一个兵士停在了它们的前面,他的手上,拖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高高地堆起了一堆手指粗的绳索。
人群里又有人窃窃:“五马?极刑,极刑啊……”
夏东溪很怀疑说话的那人是那个“丞相”的托,因为在他完美地把这两样东西都给解释了一遍后,“丞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说‘鹿’?”他问着,目光在人堆里转了转,随手指了指。马上就有兵士闯进人群里,拖了一个人出来。
“我没有……我……那是马,是马!”那人大叫。
“可我听到的是你说,那是‘鹿’……”“丞相”低头,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你这是在说,我听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