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璟然感受到耳后微热的鼻息,心头微动。小姑娘轻轻地说:“你喝了太多酒,有点难受吧,喝点温开水会好点的。”
音调微扬,柔柔的语音像棉絮一般飘进他的心里,痒痒的。
话语虽轻,却被乔璟然听进去了。心下有点雀跃,小姑娘在关心自己,挺好。
聚餐结束,很多同事都醉了,没醉的都护送醉了的同事回家。陆葶白觉得身上越来越重,她费力地扶着快到下去的人,用自己的身子撑住他。
刚刚大家看他们俩靠的那么近,乔璟然都快贴到陆葶白身上了,不知是醉酒还是闷热的缘故,脸颊微红的,嘴唇也是水嫩嫩的红,雾蒙蒙的眼时不时瞅瞅陆葶白,像一只大奶狗。
这会儿大家都没注意到他们,就算注意到了也是托陆葶白送乔璟然回家,不久前有一位同事告诉了陆葶白乔璟然的住址。
陆葶白歪头看了眼身旁高大的人,认命地站在路边打出租车。陆葶白觉得他是开了车过来的,但他现在这样也不会回答她的话。
同事聚餐的地方是A市较繁华的地带,人流量多,车流量自然也多。十分钟左右,他们就打到了车。
陆葶白先打开后座门,按下乔璟然的身子,手垫在车门顶框上,把他塞进去。完成这一系列工作后,陆葶白在车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坐后面。
陆葶白告诉司机地址之后就转头看窗外的风景。A市是大都市,出租车经过大桥、河边、高楼,街上还是亮堂堂的,纵然已是深夜,却也依旧繁华。
这已经是第几年了?
陆葶白微怔,她突然想起自己当作家之前还是顺应专业找的是设计的工作,她的创造能力很强,到哪都是香饽饽。在业界她也认识了很多朋友,这其中有真心的,自然也有虚伪的。年幼的她不知道戒备他人,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想,甚至不敢。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懂该怎么拒绝、怎么防范。当时的她没有太多的保留,给“朋友”看了自己的设计原稿并说了自己大概的想法。
她还记得她骄傲地问那个“朋友”,她厉不厉害。
呵,仿佛是当时有多开心多骄傲,后面就摔得多惨。那所谓的“朋友”盗了她的想法还污蔑她抄袭。因为图纸也被她偷了,面对同事的指责、上司的失望她真的是百口莫辩。
几个星期后,那个“朋友”受到了她该受的惩罚,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只告诉了她大概的想法,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做图是有备份记录的,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有在图纸上做专属记号的习惯,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生在陆家。
最后,那个“朋友”哭着让她原谅她,她说她因为逼迫很需要钱。她原谅了她,也象征性的让她受到了惩罚。但是她怕了,她只是喜欢创作,什么形式并不重要,写作也挺好,这才当了作家。
陆葶白想看看窝在那头的乔璟然,结果一转头就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离她这么近了。陆葶白疑惑,他不是醉了么,醉了还可以挪过来?陆葶白突然感受到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咦,窗没关。他是觉得冷吧,算了,就这样吧。这人,还真可爱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理了理他的头发,乔璟然的刘海有点长了,挡住了凌厉的眉。现在乱蓬蓬的,休息中的他掩住了眼里的风华,乖乖的,想抱抱他。
陆葶白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轻咳了一声,转继续看风景。她没有看到身侧的人睁开了眼,眼神清明,透着笑意。
乔璟然离陆葶白很近,夜晚的路灯照亮了女孩的脸庞,暖黄的光将她包裹,他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短短的。凉风扬起了她的头发,拂过他的皮肤,香香的。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靠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葶儿,前世的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可今生,我要你。
乔璟然注视着她出神,陆葶白的眼神是迷茫的,周身都是忧郁。她在想什么呢?不管是什么,她难过了,他不喜欢。
于是乔璟然悄悄地、慢慢地挨近,趁着出租车的颠簸,顺势把头放在了她不算宽阔的肩膀,再把手挨着她的放在座椅上。
陆葶白被这一撞撞醒了,她意识到了肩上那毛茸茸的头,往斜后方一瞥,他们两人的手挨得很近。她的手比较白,有点微胖,看起来软软的;而他的手更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看起来很有力量。
就这么安静的一路,陆葶白觉得莫名的安心。
到站后,陆葶白架着乔璟然上楼,进房间,再把他安放在床上。做完这一切,陆葶白坐在乔璟然卧室里的小沙发上休息。
乔璟然睡着的时候,眼睛紧闭着,嘴唇微抿,头发耷拉下来,有点长了,遮住了一点眉眼。整个人多了一些温和,少了一些清冷。
呆了一会儿,陆葶白就离开了。毕竟这是乔璟然的家,他们还没熟到可以留宿的地步。
陆葶白拿出楼下在药店给他买的醒酒药,幸好乔璟然没有醉得太厉害,要不然她还真不敢回去了。
听到大门关了的声音,乔璟然睁开了眼,这是他家。除却餐桌上的时候,一出餐厅被风一吹,他的酒就醒了。乔璟然知道,陆葶白最近在躲他,他不知道是自己方式不对还是她不喜欢自己,但是他不想放弃。
快十年了,他一直做那个梦。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梦里的故事是他的前世,因为他与梦里的人有同等的喜怒哀乐。从陆葶白一出现他就认出了他。他不是没有梦到过他们前世的结局,只是不愿去想。相隔太久了,却只稍一想,便是酥酥麻麻的疼。
他们的故事他从未和其他人详细的说过,陆葶白永远是乔璟然心尖上的血,他不愿说出口,宁愿沉浸在回忆里。在那近十年来,这梦,就是乔璟然与陆葶白唯一的联系。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
乔璟然又一次来到了李墨宇的咨询室,其实他完全可以打电话,但他没有,李墨宇一直都是他兄弟,他应该当面告诉他。进了门,他不管对方是否吃惊,直接对他说:“我找到了那个女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之前怀疑这梦是我们的前世,而现在似乎是验证了我的想法。她真的出现了。”
李墨宇惊讶过后严肃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追到她。”
李墨宇懵逼,好不容易严肃起来了神色就被轻易卸掉了,他抿了抿唇调笑道:“好吧,这么直白。兄弟我都没有理由反对了,去吧,兄弟我的怀抱时刻为你敞开。”
“去你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好了,我要去开会了。”说完就离去了。
李墨宇前一刻还是嬉皮笑脸的,现下收敛起了玩笑。他站立在窗前,视线紧跟乔璟然的车渐行渐远,神色晦暗不明。
没有那么简单,就拿乔璟然单独为这件事来找他就足以说明了。
好几年前的一天,他去找乔璟然,联系了很久联系不上他,那时他的梦已经持续的蛮久的了。李墨宇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带着一大伙人找了他很久,乔璟然不开门也不接电话,从早上开始到傍晚都是这样。终于,在李墨宇就要拿工具撬门的时候,门开了。
当时李墨宇惊呆了,他才几天没找乔璟然而已,他就成了这副鬼样子。下巴上一圈胡渣,眼睛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眼里也再不复神采。乔羽然见他这个样子差点一拳给上去。
李墨宇把其他人先清了出去,跟他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乔璟然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是沧桑的,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或是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从那时开始,李墨宇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梦。他其实想到过前世今生,但他觉得太荒唐。
后来,他给他做过催眠,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情况越来越差。乔璟然开始出汗,开始挣扎,开始呈现明显的痛苦,但他叫不醒他,乔璟然甚至是就算痛苦也不愿醒来。他当时真的怕极了,椅子上躺着的是他的好兄弟,他怕他真的叫不醒他。
幸好,最后他醒了。
李墨宇现在觉得,当初那个因为自己认为太荒唐而丢掉的猜测该放到台面上了。或许,在他身边的人,都在前世与他有过故事。
第六章
陆葶白是天钺公主,自幼被送到平阳王身边。
平阳王陆庭远善名在外,受百姓敬仰。平阳王年少时曾名动一时,文采韬略不输于明帝,相比更甚的是他的武功。可在而立之年,平阳王突然在朝上提出不问朝政,潜心修炼,愿陛下收回他手中的所有权利。此后,平阳王在朝堂上不过是个摆设,但在民间依旧享有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