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葶白转头看向他,一时无言。
青年确认她冷静了,低头取出藏起来的一个物件。
是一支小小的陶瓷笛。他双手奉上,那支纯白的笛子就这样悄悄地躺在他手上。
“好,放心。”陆葶白透过那笛子似乎看到了父皇用心打磨这支笛子的样子,他把笛子送到她的面前,藏起了由于第一次做细致活被糟蹋的原本细嫩的双手,看到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兴奋地抱了她满怀,然后会兴致冲冲地冲身旁的公公炫耀。
陆葶白垂眸掩住了片刻的失神,抬头后已不见焦急彷徨。
“等到天亮。”这是她能给的最大时间限度了,相信已经够时间让宫里摆在皇叔面前的明线把消息传过来了。
“提前通知一声那些官员,手里的证据要准备了。”
天亮了。
陆葶白带人从齐将军府里出来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前一天夜里她连夜偷偷地潜入了齐将军府,老将军与皇上私交甚好,且早在公主年幼之时就已有口头之说认其为干爹,虽公主至今成年,但由至交老友代替照顾宫外的孩子却也无可厚非。
另一处宅院中,青风身影一闪,无声地落在院中,朝着池边立在那许久的身影而去。
“公子,”青风颔首。
银色衣角因微风掀起,青年的身姿稳若劲松,雕刻般的的骨骼连那一点细小的转角都是精巧的,那原本硬挺的长相被一双秀美的双眼中和。天生蕴含的风情星点的藏在了轻微上挑的眼角,一个眼神就是一首悠扬的古琴。
青年公子微微侧身,“何事?”
“殿下已启程进宫,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让阿靖看好她,其余的都差不多了。”
青年公子走进池中亭,拿起了一块绿豆糕放入嘴中。细腻的糕点带着清香入口即化,明明是城中最好的酒家出来的名品,可他觉得始终是敌不过那丫头搞出来的看不出由来的古怪玩意儿。
他只是咬了一口就放下了,这般精巧工艺没入心不说,反而想起了那难以言说的口感。这人呐,真是复杂。正像这世事无常,他不是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吗。
第四十章
“公主殿下可算是到了,皇叔还正想着派人去尽快通知你呢。”陆寻踱着步从外面进来,一身华丽张扬的金衣闪着刺眼的色彩,与明帝有四分相似的面容本是极为温柔的面相,此时陆寻扯着嘴角勾出一个生硬的笑,那想要做出来的温柔深情极不合适,像是胡乱贴歪的五官被放在同一张脸上。
陆葶白转身朝向陆寻,低头行了个礼,状似不经意偷偷瞄了他一眼:“皇叔,父皇他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陆寻在陆葶白跟前站定,微微歪了头,嘴角挑的愈加明显,他声调怪异道:“不知公主殿下是如何得知的宫里的消息的?”
陆葶白垂在身侧的手攥住了衣角,她抬头直视陆寻,那样的青涩的坚定在陆寻面前不过是最粗劣的伪装。
陆寻不动,陆葶白也不敢动。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不过一边是戏谑的轻佻,一边是倔强的坚持。陆葶白眼睛轻颤了一下,陆寻的眼神看似随意,可眼里的探究和审视分明一清二楚。
“哈,皇叔知道了,”陆寻轻笑了一声,把手搭在陆葶白发上揉了揉,“不要紧张,女儿担心父亲乃是人之常情,去看看你父皇吧,”说着,他做了个手势让她出去,陆葶白似松了口气,就着面对的方位欠了欠身往外走去。
正当陆葶白一只脚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她听到了他意有所指的说:“殿下长大了啊,皇弟该欣慰了。”
陆葶白滞了一瞬,随后立在原地转身再朝陆寻行了个礼,“叨扰皇叔了,想必皇叔这些天也是累了,早些歇息吧。”
说完陆葶白径直走向明帝寝宫,顶着身后那灼热的视线,她的精神时刻紧绷着。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视线,她的面上恢复了漠然,陆葶白面色无常拐进了药膳房,叫住了一位认识的女官,“碧环,父皇是不是有药要送过去,如果有的话正好我来带过去吧。”
碧环行了个礼,随后抬首对陆葶白微微一笑,“不必麻烦殿下特地过来取的,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和奴婢们说,奴婢们定给殿下办好。”
“我当你是说真的了,”语毕,陆葶白似灵机一动,“那我做盘绿豆糕一起送去吧!我天天馋他,看父皇他醒不醒。”
碧环状作无奈,道:“殿下你多大了?怎么还是孩子口气?好好好,随奴婢进来吧,奴婢喊他们给腾出一块地给殿下施展总行了吧。”
“对了碧环,你可别走啊。我可要你帮忙呢,其他人都下去吧。”陆葶白直接伸手拉住了碧环的衣袖,下巴嘴角微扬,眼神情态还是那个骄矜傲气的公主殿下。
待周围没了他人,陆葶白落下了扬起的嘴角,微蹙起了眉,急迫的转身询问:“怎样?”
“碧环看过了,皇上身上是一种慢性毒。现下不必忧心,奴婢已经控制住了,只是目前的状况,皇上不宜清醒。”
陆葶白与碧环在药膳房内间完成了绿豆糕,眼看着用药的时间到了,陆葶白带着碧环与一众婢子端着药和绿豆糕一同前往父皇寝宫。
这路上,陆葶白不自主的想,总算是瞒过了陆寻,没白费自己自小就给他留下的单纯娇贵的印象。这会儿他应是信了她的确有在做手脚但手段生涩破绽百出,连演技都见拙。
第四十一章
陆葶白爱看电视剧,她自己就是写故事的,自然也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生和每个人不同的故事。
好吧,所以乔璟然才会像现在这样当她的抱枕和她一起看电视。
现在这部电视剧,一个人一身坎坷,却一直努力向上的生活,她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阳光帅气,温柔又善良,像是天神降临在她的面前。如此完美,她毫不意外的自卑了。她和他的相遇是个意外,她甚至觉得是个从来不该在他人生中出现的意外。她知道这个男生不会为她停留就像灰尘不会不忍落在任何一个地方,所以她从未奢望。
但,她还是无法克制的动了心。像是低到底下的人啊,无法控制的向往着光明。
她想,堂堂正正求一份尊重。
故事的结尾,那个女人变得很好,她自信、自重、有自尊,可她有一个一生的遗憾。那个男孩,没有听到她的告白,更没有看到她日复一日的在绝路里为自己打气的坚持。
甚至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陆葶白看得很压抑,明明没有什么过于悲伤的场景,可就是浑身不得劲。
她一个人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突然好委屈,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躺着的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流向耳朵,竟然流进去了。好烦,她蹭了蹭床单把流进耳朵的眼泪蹭了出来。
等呀等呀,还没有看到人。她翻身坐起正要下床去找人,那人就出现了。
说实话乔璟然还真被吓了一跳,她抱着大大的枕头坐在床上,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刚哭过了。
“怎么了,葶儿?”他走进坐在床边,伸手把陆葶白捞进怀里,结果捞到的大块都是枕头。这丫头像是埋在枕头里了一样。
陆葶白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干嘛去啦?”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啊啊啊啊好烦。”然后伸出手使劲拍了几下乔璟然的大腿。
结果被抓住了双手,对方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环住,就着这样的姿势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轻抚在她颈背交界处,一下、两下轻拍着。
他凑到跟前,鼻尖触上她的,皱着鼻顶了顶。稍稍隔远点,哭笑不得的问:“又看了什么惹你郁闷的剧是吧?”
陆葶白闷闷地嗯了一声,转头对上了他。
这个样子的乔璟然好生熟悉,温柔的问她怎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安抚她。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是多情的,谈得上顾盼生姿,是天然一段风骚。是深情的,更算得上深邃动人,是眼里只有一人的痴情。
她想,她大概天生就对这样的温柔没有抵抗力。他,吃定她了。
陆葶白挣扎出他的怀抱,转身跪立着面朝他,郑重的捧起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
乔璟然被她这一串动作整蒙了,正揣摩她的心思呢,听到她的话,他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