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得差不多要回去了，余意回头看赵酒，见他还一脸深沉地坐在座位上没动, 叫他：“走了。”
“哦。”赵酒慢慢站起身，看着余意走在前边, 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
假期一天天过去, 余意也不知道这一天天他都干了些什么, 感觉日子就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里划过, 悄无声息，没留下一点痕迹。
除夕那天，辛欣叫他过去吃饭。
天刚黑，余意一下楼, 就看见一群小孩子扔炮仗扔到他这边来了。
杨人生带头跑在前边, 一看面前的余意, 就跟加了放慢动作似的, 立马退到五步之外, 但是手里的炮仗已经扔出去了。
余意都没反应过来，一声爆响在他耳边炸开，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对不起余哥哥！”杨人生刚一说完，几个小孩子立马跑得没了踪影。
余意没跟他们计较，往辛欣家里走去。
辛欣做了一大桌子菜，余忻正在一边端碗筷。
余意来这里吃过几次，辛欣已经把他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做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我听忻忻说，你们会几个同学一块儿约着吃饭是吗？”辛欣把筷子递给余意，笑，“挺好的，大家一起聚聚，总不会孤单。”
“弟弟的同学对我可好了！”余忻笑着说。
上回剃的阴阳头到现在已经长出来了一点，余意看过去，仍然有些想笑。
“忻忻这孩子上回把头发给剪了，还特别高兴呢。”辛欣看余意看着他的头，笑着解释，“他说人家都这么剪头，我说你哪里看见别人这么剪头啦，他还带我去看，小润发里的理发师还真是这样的。”
余意听着辛欣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倒是有些意外。
不同的是，熊初墨当天下午一到家，立马给兄弟发来了一段语音，哭诉他奶奶再次拿起了那把笤帚，把他赶出了家门。
余意之前有过守岁的习惯，余光钟以前一到了年关就要收手打烊，从小年一直到元宵节都不接客。
那段时间，是余意一年中睡得最好的几天。
余光钟迷信，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放鞭炮，他不嫌钱多，一放就放十几分钟，经常惹得那时候还住在楼上的宋人头从楼上浇盆水下来。
余光钟过年的时候不跟人起纷争，即使宋人头在上边骂骂咧咧说吵着他睡觉了，他也不反驳一句话，站在底下，等他骂完了继续放。
隔壁的胡姨跟余光钟差不多的性子，也喜欢热闹，但是买不起那么多鞭炮，就喜欢蹭余光钟的，一等到他开始放鞭炮，拉着全家老小一块儿到楼下来。
皮桃街拜年的习俗都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每家的孩子都要早起，从街东拜到街西，一家都不落下。
小孩儿在这时候可以吃到很多零食，遇到好客的街坊，一袋子全给小孩子了。
在这一天，即使是抠门如老黑子，都要拿出最好的炒货来招待进门的客人。也只有在这一天，是老黑子全年唯一的休息日，他会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老棉袄，身上的臭味都闻不到了。
八老太的院子最大，到下午的时候，小孩子们就跑过去逗猫玩，也只有在这一天，八老太不会脾气暴躁地把人赶走。
似乎大家都希望在新年的头一天，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吃过除夕饭后，辛欣让余意留下来，余意这次没有拒绝。
书房被收拾出来，放了一张单人床，里边空调温度开得很高。
余意坐在床上，接收了余光钟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压岁钱。
这回是双份，他说阿姨的也算上。
余意心情难得好了很多，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过去。
退出来，余意看到赵酒正好发过来一段语音，点开了一听，是赵玉的声音，跟他说“哥哥新年好”。
余意也回了句新年快乐过去，对方再没回。
他刷了刷朋友圈，发现赵酒前几分钟刚发了条动态，是三个人的合影，站在最右边的赵麒依然是一脸的不耐烦，而站在中间的赵玉手臂上打了石膏。
配字是：谢谢大家关心，犬弟终于把自己的手疯断了，近几日需要大家登门探病，人到不了也没关系，钱到了就行。
余意退回聊天页面，给赵酒发过去一个红包。
很快，对方领了，回了消息。
—你不行，你人必须要到。
—我明天要看到你。
余意见这人已经演霸总上了瘾，回他一个表情包。
—你算哪块小饼干.jpg
赵酒假装没看见表情包。
—明天他们来我家吃晚饭，你认识我家吗？
—不认识。
—离你家可能有点远，我让赵麒去接你。
余意还没问他怎么自己不来，赵酒已经解释给他听了。
—我明天要烧菜，没时间去。
—把他们俩也叫上。
辛欣没有守岁的习惯，早早就让两人一块儿睡下了。
晚上余意睡得不是很安稳，他有些认床，加上本来除夕夜烟花爆竹就没停过，他几乎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熊初墨的夺命电话就打了过来。
“兄弟还在睡吗！别睡了跟我起来嗨！快一起去拜年啊！”嘶声力竭。
余意揉了揉被震疼的耳朵，起床。
余忻还没起，辛欣在屋里准备早餐，听见他的动静，朝他说：“意意，早餐马上好。”
余意应了一声，去洗漱。
吃过早饭后，他下楼去跟熊初墨汇合。
熊初墨在他家楼下等他，见他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很奇怪地问他：“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妈那。”余意几步跑了过来，“走吧。”
街东的小润发今天不营业，他们先去了杨巅峰家。
杨巅峰已经出去拜年了，杨人生刚刚起来，还沉浸在收了压岁钱的喜悦中。
杨人生见了人非常有礼貌，乖乖地说新年好，还好好地跟余意道歉昨天晚上吓到他了。
出来之前，余意看着熊初墨掏了两大把瓜子出来，把一把奉献给了兄弟。
“边走边磕，多自在。”
余意没接：“你自己磕吧，我吃过了。”
“……你早说啊。”熊初墨一脸震惊，“现在我手里有两把，我哪里还有手递瓜子？”
“那就捧着。”余意很无情。
第二家是景绣奶奶家，他们才站在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刚起来吧。”熊初墨有些不敢进去，“要么……换一家？”
“嗯。”余意也不太想处理这些事。
“你说……”下楼的时候熊初墨还在小声说，“艳艳会不会被她骂？”
“不知道。”余意漫不经心地说。
“也不知道艳艳怎么想的。”熊初墨又开始了，“这没孩子还好，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余意没说话。
走到司令家的时候，余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家搬走了。
“也不知道搬去哪里了。”熊初墨叹了口气，“想当年，我还跟司令打过好几架呢。”
余意无语地看着他。
“你别看我啊，你跟他可比我跟他打的次数多多了。”熊初墨说。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余意说。
“是挺早了。”熊初墨想了想，“大帅不在了，新来的那个卖水果的偷吃比大帅还厉害，妈的，拿着苹果啃，你见过吗。”
余意听着他叨叨逼，敲了敲胡姨家的门。
胖球来开门，一见余意，扑进了他怀里：“哥哥新年好！”
余意没料到他这么热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熊初墨在后边笑着跟胡姨打招呼：“胡姨，新年好啊，越来越年轻啦！”
“哎哟，是你们啊，赶紧进来坐坐！”胡姨把他们请进门，胖球还抱着余意的腿不撒手。
前几年胖球因为太皮，没少挨余意的打，余意还记得那些事，小孩子估计是不记得了。
胡姨给两人端了两杯牛奶燕麦粥，两人喝完就离开了。
“不知道今年会在哪家吃饭。”熊初墨下楼的时候塞了把瓜子给胖球，终于有手嗑瓜子了。
宋人头今年没回来过年，熊初墨似乎还有些想念他。
“一起过年头叔就喜欢带我们打游戏。”熊初墨很哀伤地说。
两人从街东一直拜年到老黑子家，正好十二点。
“得了。”熊初墨已经来不及离开了。
老黑子家里不大，一个房间一个客厅，倒是吃饭的桌子非常大。